第021章心跳
云姝只觉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了。皇帝握住她肩膀的手好似如烙铁般滚烫,透过薄薄春裳传递过来,灼得她不敢动弹,好似也根本无法动弹。眼前似乎有阵阵白光忽闪,叫她一时恍惚。
四下里静极了,不知何时,连外间廊下守门的宫婢都离开了,只能听见更漏声滴答作响。
脸上的药膏已经起了效果,越来越冰凉,那一片地方好似被冰块滚过,她心里却是如火焚烧般炙热,好半晌才寻回些理智,轻轻地别开了脸:“陛下,夜深了。”
“嗯,是该就寝了。”他的声音极淡,好似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听在她耳中,像是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
云姝快要羞死了,脸上似有火烧。皇帝盯着她静静看了半晌,终于松了手:“这几日就不用来侍奉了,好好养伤。”
“是,多谢陛下垂怜。”
云姝在住处养病的这段日子,算是最清闲的。冬卉羡慕不已,时常在她耳边念叨:“你瞧瞧你瞧瞧,这么多的好药,数都数不清,不停地往这儿送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什么重伤呢,就这脸上这一点点的。”
“你要羡慕,咱俩换换。”云姝对着镜子涂抹。
脸上的伤已经快大好了,只有一点点浅浅的红痕,今日过去应该就没有痕迹了。
冬卉道:“我倒是想跟你换换,可没有你这样的姿色啊。”
云姝手里动作一顿,回头瞧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冬卉嬉笑道:“我都听他们说了,说你被陈太妃叫去,刻意刁难,陛下扔下谏议大臣赶去救你,大闹庆祥宫,把陈太妃都吓瘫了,称病了好几日。”
云姝心里一紧:“你听谁说的?这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的事儿。陛下仁厚谦和,怎么会和太妃娘娘起冲突?”
冬卉却不以为然:“若真如此,昔年的太上皇和废太子等人怎会落得那个下场?陛下治国确实有道,但性情……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什么仁厚谦和,只是瞧着像那么回事儿吧。”
云姝见她越说口没遮拦,瞪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怕被李总管拖了压到永巷去舂米,你就继续胡说八道吧。”
冬卉这才有些后怕地拍拍胸口。
这日还早,云姝便去花园里收集露水。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将这满园春色敲打地七零八落,青石板上到处是散落的花瓣和叶片,零落成泥,又叫人不知踏过多少遍,被碾入了泥地里。
因着脚下湿滑,她不免更多几分小心。
采露水是很功夫的活儿,云姝做了会儿便觉得疲累得很。加之大病初愈,骤然起身时,她眼前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向后栽去。
还以为自己要摔个头破血流,后头却有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小心。”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她认出是皇帝,忙不迭站稳了:“奴婢失礼。”
“身体好了?”
听他语气关切,她心中温暖,垂着头恭敬回答:“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多谢陛下关怀。”
“雨天路滑,以后早上就做这些事了。”皇帝道。
云姝微微点头。
其实,是因为他喜欢喝露水泡的茶,她才大早上的起来采集。不过,有些话她实在是不能跟他说起。
“来。”皇帝忽然向她递出手。
云姝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握着她的手温暖宽厚,好似有源源不绝的力量,让人心里安定。
愣神的功夫,人已经被他带到了东边角落的一处鱼池旁。
云姝打眼一瞧,池子里有好几尾金色的鲤鱼,还有橘金色和大红色的,争相嬉戏。分明那鱼的身体挺臃肿,游动起来却很是灵活,叫人惊叹。
不过,她愣怔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这种品类的鱼在长安很少见,至少,她从未在别的地方见过。
这种锦鲤鱼花纹特别,且需喂养南地产的一种特殊谷米,这种米在长安是没有的。
“这鱼……”
皇帝从宫婢呈上的盘子里抓了把稻米,随意投入鱼池中。只一会儿,锦鲤鱼就纷纷涌上来,争相抢夺。
“朕记得,你十四岁那年,七皇子就曾送过你,你很喜欢。”
云姝默然不语。
是的,她七皇兄曾因为不慎弄死了她的小龟而内疚不已,便送了她几条这样的鱼。七皇兄与她是一母同胞,自小关系亲厚,只是少年心性,经常捉弄她,常常把她弄得哭泣不止。
但是,他是打心底里疼爱她的。
往事忽然被勾起,点点滴滴沁入心间,带起更深处的回忆。一开始是甜,后来渐渐转为苦涩、叹息。
见她沉默,皇帝拉过她的手,将那些谷米放入她的掌心:“等过些时日,朕带你去见你的兄长。”
云姝猝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皇帝笑道:“那你是不是可以不总是这么郁郁寡欢?”
云姝还是觉得不真实:“真的吗?”
“朕何时骗过你?”
云姝清瘦的身体微微颤抖,郑重地屈膝对他弯下了腰:“多谢陛下。”
“走吧,外面冷,回屋去吧。”
她口称“唯唯”。
午后日后也不见放晴,虽已不再下雨,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好似凝着水滴几日不曾干透的棉被,乌压压罩在头顶,叫人心情也跟着不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