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踏上了水泥路,一行人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蓑衣老人为何敢泥泞着双足,才上这样一条天路了。
他们在光滑的水泥路上走过,留下一串串泥脚印,他们为此惶恐不安。
但很快,随着暴雨的冲刷,那些泥泞的脚印也随之一点点被冲刷干净,渐渐消失。
“干净了……”
“如此神奇,天路也!”
一群人就这样缓慢的走在水泥路上,感受着脚下这条神奇之路。
不知过了多久,京城那无比巍峨的城门显露在众人眼前。
“什么?这税……和以前的竟然一样?”
“嘶——”
等一行人晕乎乎的进了城门后,连忙选择了一家熟悉的客栈投宿。
“呦,是扬州的几位客官啊!今年您们来的早哇!”
“一别两年,店家看着倒是气色更佳了些!”
行商之人都会说话,尤其是这位店家看上去红光满面,哪怕是在这燥热的夏日连个扇子都不打,只倚着门框笑看雨丝斜飞。
“当家的!又在这儿偷闲呢?!”
一个带着几分嗔意的声音传来,方才还淡定无比的店家立马变了脸色,飞身过去扶住一女子道:
“娘子慢些,门口有飞雨溅入,仔细脚滑!今个下雨生意淡些,正好遇到旧故,多说了两句闲话罢了。”
“好哇!难怪店家如今气色红润,精气十足,原是已经另觅新欢!亏我还以为店家是那等重情重义之人,哼!”
行商看到店家扶着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款款而出,女子已经小腹微凸,显然已有身孕,只觉得失望无比。
他忘不了多年前来到这家店时,那个明明是老板娘却忙上忙下,容貌平平的女子。
她的面容上是操劳的憔悴,她的手上是劳碌的褶皱。
旁人问起来,女子也只羞涩的抿唇笑说:
“我多干一些,当家的也能歇口气。”
可是,这位店家能舍糟糠之妻而聘新妇,已令看重信义的行商之人分外不齿。
“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某就此告辞!店家,珍重!”
行商之人最重信义,他当初也听说店家起于微末,靠娘子嫁妆发家,没想到一朝得势,便作出这般令人不耻之事!
“客官留步,留步,你且仔细看看我家娘子到底是谁?”
扬州客商迟疑的顿住步子,看了老板娘一眼,没有多看,但不由有些疑惑。
“店家的新妇,倒是与原来那位老板娘有几分相似……这位,莫不是其妹?”
“噗嗤——”
老板娘不由笑了出来,她扶着腰,脸上笑的泛起红晕:
“客官不妨再仔细看看?”
“娘子!给他看一眼够了!人都说扬州柳一眼,一目知始,两目知末,原来今个也是被蒙了眼!”
店家吃了味,不依的说着,柳一眼这才身子一顿,瞪大了一双眼:
“这位……莫不是嫂夫人?可是,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是的,柳一眼得了提点后,在脑中细细比对了一下眼前女子和老板娘的区别,却发现这女子简直是老板娘的年轻版!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变得白嫩无瑕,一双纤纤玉手如玉葱一般,难怪让人乍见不识。
柳一眼意识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想要再看一眼,店家故意翻了一个白眼:
“如何?我这店几位住还是不住?”
“住,住,当然住!”
柳一眼忙笑着答,随后也不敢再冒犯老板娘,只冲她微微颔首,后对店家道:
“林兄,不知愚弟可与林兄喝上一杯?”
“自无不可。”
淫雨霏霏,路上的行人变得稀少起来,客栈索性门户半掩,柳一眼一行人将大堂坐的满满当当,店家林义与柳一眼相对而坐。
“林兄,请——”
“柳兄弟,你我共饮。”
一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拉了开来。
柳一眼将自个这一路的见闻缓缓到来,端的是娓娓动听,听得林义饮酒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等到话末,柳一眼这才问道:
“愚弟隔此两年才重入京城,却是处处稀奇,处处新鲜,可总有不知其缘何故,还望林兄不吝赐教。”
林义闻言只笑了一声,端起杯中之物:
“原来柳兄弟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罢罢罢,其实也无甚稀奇,自前年京中遭了灾后,咱们啊,这一日就一日一个变化。”
林义卖了一个关子,柳一眼顿时来了兴致:
“京中的愚弟在扬州也略有耳闻,可这又如何一日一个变化?”
“这些,全都是因为一人。”
“哦?是何人?”
“此乃当今太子爷,先炼驱寒神丹,救风寒百姓与水火,后炼桃花丹,于女子妙用无穷;轻身丹,窈窕身段;消暑丹;无惧酷暑;美容丹,一瞬青春!
这个中奇效,柳兄弟需仔细体会才是,我便不多说了。而此后,太子爷又连开三家作坊,一曰玻璃,二曰羊毛线,三曰水泥。”
“嘿!这三家作坊之中,只有这羊毛线愚弟或能想通是个什么物件,这玻璃和水泥又是何物?”
林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这才继续道:
“玻璃其物,其明如镜,透光澈然,乃一神物也。且玻璃如今供不应求,便是内子在京华胭脂铺买的水银小镜的单子也已经排到了两月之后,倘若柳兄弟想一观玻璃,可去桃花楼瞧瞧。那桃花楼整个楼皆是玻璃贴窗,奢侈无比呢!”
柳一眼直觉这是一个好东西,心里决定等天晴了便去桃花楼看看。
“那水泥呢?水泥又是何物?又是水又是泥,听着倒是有些俗气!”
“俗气?”
林义失笑,随手点了点外头正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水泥路:
“那便是水泥制成。”
“啊?”
柳一眼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语。
“所以,嫂夫人是用了美容丹,这才焕发青春,让愚弟错认了?”
“非也,还有一剂桃花丹,我私以为桃花丹,或有助育子嗣之效。”
柳一眼想起方才老板娘的孕态,连忙拱手:
“难怪此前林兄一直面色郁郁,而今却面红色润!愚弟在此先恭贺林兄幸得佳儿!”
“哈哈哈,同喜!同喜!总之,柳兄弟要是还有什么好奇,只管去桃花楼瞧瞧!啊对了!桃花楼前些日子还弄了什么八倍纺织机,据说可以比以往一日多纺八倍的线,瞧着也神奇的很!而今可供所有人随意参详,柳兄弟若无事可自去瞧瞧。”
柳一眼听了这话,整个人“忽”而一下站起身来:
“八倍纺织机?还让人随意参详?太子爷他是神仙下凡吗?!”
“哈哈哈,这个猜测……其实大家都觉得是,不过,我们大家还是希望太子爷长长久久的能留在人间。”
翌日,大雨初晴,天还未亮,柳一眼带着人朝桃花楼而去,还未到跟前,就先被那人山人海看的傻了眼。
挤不进去怎么办啊!
却不想,随着天光大亮的一瞬,所有人立刻规规矩矩的排好了队,那叫一个整齐。
柳一眼懵懵懂懂的跟着队伍,缓缓到了最前面,等他被萦絮迎进去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他方才眼尖的发现,周围大多数人即使衣着不显,却也都是丝绸所做,上面绣着家族的徽记,一看就是大家大户的健仆。
而柳一眼虽然富贵,可是身份低微,他以为自个要被驱赶,没想到那些人只看了他一眼就兀自闲聊起来。
人可真多啊。
柳一眼看着那人山人海,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位客人想要什么?客官,客官?”
而柳一眼的眼睛还在那玻璃上黏着收不回来。
“啊?姑娘方才说什么?”
片刻后,柳一眼才大梦初醒,一脸羞赧的低下头。
而女子却态度极佳的重复了一遍,柳一眼忙道:
“我初来此地,不知姑娘您能否详细为我讲一遍。”
萦絮不是没有遇到过外来的客商,可是像柳一眼这样刨根问底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什么,姑娘这桃花丹功效几何,整丹与丹粉的差距何在?
什么,姑娘消暑丹如何知道清凉一夏,倘若还有秋老虎又该如何?
什么,姑娘这纺织机的图纸真的可以传播吗?
如此种种,倘若不是萦絮见多识广,还真差点答不上来。
等柳一眼意犹未尽的问完后,直接大手一挥:
“既然如此,桃花楼的所有丹药请姑娘给某各包一百颗!”
听到的人:“……”
萦絮微笑着道:
“这位客人,桃花楼的丹药乃是太子爷一人炼制,所以限量供应,您是外地客人,可以凭路引每月购买两颗。”
萦絮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
“京中的普通百姓皆是如此,唯有在朝为官的大人们可多得一些,但也不过五指之数。”
“啊?”
柳一眼傻眼了,随后臊的满面通红,他细细一想,这么好的东西,倘若可以量产那还了得?
“如此神药,可惜某在地之百姓不能同享了。”
柳一眼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取出路引买下了一颗桃花丹,一颗美容丹。
他在外奔波,幸而有娘子在家中照料一家老小,他很该好生感谢感谢娘子的。
最终,柳一眼只带走了两颗丹药和纺织机图纸。
付账的时候,萦絮似是不经意的开口道:
“对了,过些日子桃花楼分楼将会南下再开,所以客人也不必太过惋惜。”
“当真?!”
柳一眼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他思忖片刻,低声对萦絮说了几句。
等到胤礽收到这个月的桃花楼报告时,看到萦絮记载在最后的内容时,陷入沉思。
简而言之,就是柳一眼想要替桃花楼做事。
柳一眼说家中有一产业,如今是扬州最大的茶楼,高达六层,端的是古朴典雅,气韵悠长。
但,不幸的是茶楼的生意平平,是以他想要迎桃花楼入内,献出最高的四层,只留两层允他经营茶楼就是。
柳一眼说的很清楚,他要客,桃花楼却不缺客。
而扬州商户林立,如柳家茶楼那样的大的场地简直堪称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