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靴刚踩上脚凳,闻人蔺忽的顿了顿,抬掌捂住嘴唇,极低地咳了声。
片刻松手,苍白的掌心已有了一小片暗红的血迹,格外触目。
蔡田面色微变,忙移了站位,挡住不远处东宫卫的视线,低声问道:“王爷服用解药之后是否没有好好休息,怎会突然如此?”
张沧道:“王爷本就操劳了一个下午,入夜又急着赶来东宫,哪里顾得上休息?”
闻人蔺本人倒是颇为平静,仿佛方才吐出的并非他的血。
他略将指节一蜷,面不改色地上车,从怀中摸出一方柔软的帕子拭了拭掌心,慢悠悠道:“回府。”
车内有盏纱灯,闻人蔺借着灯一瞧,才发现用来拭血的布料并非什么帕子,而是他下午裁下来的一截束胸。
束胸齐整的断裂处还烙着那抹兑水般的淡红,与他方才吐出的浓重暗红色交染在一起,如同一幅靡靡艳丽的春图。
收拾床榻前,他鬼使神差地将这方布料叠好,揣进了怀中。
闻人蔺眼底晕开些许绮丽的笑意,淡色的唇线因血气而染了几分艳色,改了主意:“去鹤归阁。”
来日方长,但愿小公主别让人失望。
……
赵嫣心事重重,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合眼,总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一会儿是赵衍身死的场面,一会儿是她身份暴露的惊惶。
捱到后半夜,小腹又隐隐坠痛起来,起来一瞧,竟是提前一旬来癸水了。
流萤立即将弄脏的衣裤拿去秘密烧毁,又伺候着赵嫣擦拭更衣,等折腾完毕,烛火黯淡,窗外已天色渐亮。
一宿未眠加上身体不适,赵嫣的精神着实算不上太好。
流萤捧来了干净的衣物,看着主子的面色半晌,不忍道:“要不殿下还是歇息两日吧,奴婢请张太医作证,为殿下告个假。”
赵嫣坐在床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托着下颚,皱眉摇了摇头。
“父皇尚是第一次让东宫代他主持宴会,还没处理妥善就告病假,父皇会怎么想?”
赵嫣深吸一口气,取来衣物艰难披上,吩咐道,“让李浮将批好的折子取来,备轿入太极宫。”
流萤知晓主子是为了大局在强撑,虽心疼却也不忍阻拦,只好下去安排。
人力轿辇不如马车平稳,平时一颠一颠的悠闲晃动,此刻与赵嫣而言却无异于酷刑。
她的腰本就酸痛,加上癸水,酸痛加倍。
更难以启齿的是,那处也颇为不适,颠簸起来更是肿痛。
赵嫣靠着车壁,扭动身子略微抬起一边股,片刻,又换另一边,试图稍稍减轻那股疼痛感,然而收效甚微。
流萤看出了主子的隐忍,将包好的手炉塞在她手中,轻声道:“马上就到了,殿下先用它暖暖肚子。”
说罢又搴帘探首,吩咐抬驾侍从道:“你们稳当些走。”
好不容易捱到太极宫门下,落轿下来,赵嫣险些腿软跪地,多亏流萤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缓过劲儿来。
清晨下了雨,阶前溅着烟雾般的水汽,潮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