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忙收回手,正举杯迟疑要不要找帕子给他擦擦,便觉手背处一阵温软。
只见闻人蔺淡然垂首靠近,以唇轻抿去她右手指节处残留的几滴酒水,慢条斯理地品着。
赵嫣怔愣,手背上被他薄唇碰过的地方仿佛火燎。
“酒不错。”
闻人蔺语气平静,给出结论。
赵嫣咽了咽嗓子。
不知是否错觉,每当她以为自己小胜一局的时候,闻人蔺总有法子扳回来,偏生还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经模样,令她无从招架。
赵嫣有些僵硬地坐回位置上,将杯盏往桌上一顿,决心不再理会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端起自己的小碗闷头吃了起来。
闻人蔺眼底的波澜一划而过,也拿起牙箸,在那堆得冒尖的玉碗中扒拉出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送入嘴中。
鲜,香。
……
马车赶在城门落锁的最后一刻出城,行了近一个时辰山间大道,方赶到玉泉宫。
彼时尚未收拾妥当,宫人来往搬着箱箧归置,连灯笼都未来得及备齐,是以昏暗中并没有多少人留意赵嫣的归来。
车还未停稳,在门外焦急等候的流萤便迎了上来,福礼道:“殿下,何女史奉命前来慰问,奴婢以殿下疲乏小憩为由,将她暂时稳在了观云殿中。”
赵嫣没想到父皇母后派来监管的人来得这般快,想了想,她道:“从正门进恐动静太大,有别的门可进吗?”
流萤道:“北边角门离观云殿近。”
赵嫣颔首吩咐:“你将无关侍从支开,准备擦脸的湿帕子和干净衣物,孤就来。”
流萤福礼退下,赵嫣又朝赶车的侍卫道:“去角门,轻些。”
侍卫似有顾忌,没有动。
赵嫣这才恍然想起,这些侍卫都是闻人蔺的人,当然不会听她的。
她趴在车窗处,回头看了闻人蔺一眼,眼巴巴的样子颇有些可怜。
“殿下的话,你们没听见?”闻人蔺总算发了话。
马车立即启动起来,又快又平稳。他轻飘飘无甚情感的一句,却比赵嫣焦急的命令来得更有效。
入了角门,果真只有流萤捧着栉巾衣物等候在那。
赵嫣来不及与闻人蔺道别便跳下了马车,一边穿过廊庑一边随手摘下帷帽和钗饰,又接过流萤沉默递来的栉巾擦净脸上的红妆,散下鬟发以手随意抓了两把,以玉簪束于头顶。
从观云殿后门进,她刚脱下披帛便听何女史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必惊醒太子殿下了,还是让太医把个平安脉,确定殿下安然无恙,我才好回宫复命。”
衣裳换齐整已是来不及了,赵嫣在流萤的帮衬下匆匆缠好束胸,披上亵服,连裙子也顾不上全然脱下就钻入里间寝房中,从遮掩严实的帷幔中露出一颗脑袋。
几乎同一时刻,女官与太医一前一后进殿。
“何女史,张太医。”
赵嫣朝女官和张煦点点头,借着帷幔的遮掩,不动声色地踢去堆积在脚踝处的裙裾。
“殿下醒了?”
何女史讶然行礼,见小太子面色红润,发髻与衣衫皆微微松散,的确像补眠刚醒的模样,暗自放了心。
“刚醒。”
赵嫣佯装责备流萤,“何女史是母后的最信任之人,她来了怎的不叫醒孤?”
何女史忙道:“从皇城至此需颠簸半日,殿下确然辛苦,奴婢万不敢惊扰。只是娘娘与圣上牵挂殿下,叮嘱奴婢一定要看着太医请脉后再回宫复命。”
赵嫣表示理解,乖乖从帷幔中伸出一只手来,看向张煦道:“有劳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