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戴着帷帽,开口便是流利的巴蜀话。
“有有!”
掌柜连连点头,目光不经意间在赵嫣和闻人蔺身上扫过,拢着袖子试探问,“不知这位郎君,是娘子的何人?”
“他?”
赵嫣扑哧一笑,“他是我侍卫。”
闻人蔺眼皮微微一挑,不置可否道:“不错,日夜守护的那种侍卫。”
他们说话亲昵自然,掌柜哪能看不出?
当即明白过来,失笑道:“二位可真会开玩笑!一看就只是新婚燕尔出游的小夫妻吧,小人这儿有一套天井小院,正厢房床软屋大,清静雅致,最适合二位这样郎才女貌的贵客小住。两侧还有七八间客房,物美价廉,可供随从休憩,您二位请!”
这掌柜还真没说谎,天井中绿意阴凉,阶前养着两缸睡莲,倒映天上皎皎明月。
推开厢房的门,纱灯明亮,屏风垂幔、书画棋称一应俱全,窗边的案几上还插了一瓶新折的莲蓬荷花,极致的绿与粉白交映,的确雅致。
客栈伙计麻利地倒好了洗澡水,奉上巴蜀特色的茶水点心,便将布巾往肩上一搭,提着桶告礼退下。
赵嫣打着哈欠入里间宽衣解带,闻人蔺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跟进来问:“自己能行吗?”
赵嫣哭笑不得:“我又不曾缺手断腿,洗个澡有何不能的。何况有流萤和时兰在呢,你不必管我,快去收拾自己吧。”
浴桶倒映着烛火,而她眼中则倒映着粼粼的水光,笑起来宛若万千星子汇聚其中。
闻人蔺没忍住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垂首浅尝一番芳泽,才将气喘吁吁的她放开。
他饶有兴致地揉了揉她散乱的发髻,又捏捏她的耳垂,这才负手出门去冲凉——自寒骨毒日渐驱尽,他不再厌寒,夏日更爱以凉水沐浴,然后再带着丝丝凉气拥住她轻轻摩挲。
房门重新掩上,赵嫣解了衣裙迈入浴桶中,蹲身没在热水里,舒服得长长喟叹一声。
待沐浴更衣出来,流萤已取了干爽的布巾向前,为她擦拭湿发。
赵嫣坐在软榻上,抬手掩唇浅浅打着哈欠,放回去时指下似乎触及枕下的一个硬物,取出侧首一看,却是一本书——
《阴阳大和录》。
赵嫣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玉泉宫追查赵元煜时,尚是“柳姬”的柳白微以此来佐证那些失踪的童男少女和“采阴补阳”的关联。
她迅速将书塞回了枕下,回想起方才掌柜提到这间房时那种别有深意的笑,瞬间明了。
他真把自己和闻人蔺当成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妻了,故而准备了这间别有情趣的雅房,供两人增进感情。
赵嫣僵坐了半晌,没忍住示意流萤和传膳布菜的时兰:“你们先出去歇着吧,我自己躺会儿。”
流萤与时兰不疑有他,放下手中的活计,福礼掩门退下。
赵嫣顺手摸了只簪子,将半干的长发随意挽在头顶,随即摸了个绣枕垫在腹下,趴在床榻上,借着床头灯盏翻开那本线装绘图的《阴阳大和录》。
边看便在心中感慨:原来还能这样!这书所涉猎的方面,竟比那些启蒙的《经》《洞玄子》更深入百倍。
她看得太入神,连身后何时站了个人也未察觉。
闻人蔺沐浴完进门,就见赵嫣翘着双腿趴在床上,认真翻阅一本纸页略微泛黄的图册,绸质裙摆随之滑叠在膝弯,露出一截骨肉匀称的莹白小腿,灯火下宛若暖玉细腻。
“看什么。”他负手俯身,轻声问。
赵嫣肩膀一颤,欲盖弥彰地抬手去捂书页,然而那些既正经又不正经的图画与文字还是从她的指缝中漏了些许出来。
闻人蔺将书从她掌下抽离,垂眸扫了眼,了然轻笑:“《阴阳大和录》,殿下何时精进到,要参悟这等玄妙的‘高级功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