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盯着他看了一会,银色的眼眸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似乎有些动容,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摇头叹息:“你可真是可怕,不仅想挖走我的学生,还想把我都挖走,我看那孩子的父母还不一定同意呢,你不如先去说服他们。”
“他家里的问题,我当然知道该怎么解决,但不是现在,”贺昱说道,“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如果可以,你可以到华城第一俱乐部看看他滑冰,我相信你会心动的。”
只要看一眼明昕滑冰时那漂亮而专注的模样,没有人不会心动。
就像当时的他一样。
到达教室的学生越来越多,上课的点已经很近了,索菲亚最后看了一眼贺昱,口中说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索菲亚进教室后,贺昱才想到要坐下。
回头一看,一排家长都明里暗里朝着他投来惊异的目光,贺昱虽然得过冬奥会银牌和金牌,但到底贺昱之后华国再没什么比得上他花滑人才,因而华国对花滑的宣传力度仍然不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这个世界冠军,但他们也不是没长耳朵,当然是听到了刚刚索菲亚说了,面前这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居然还是冬奥会冠军!
贺昱只是收起认真的神色,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随后安静地坐回了座位。
仿佛他并不是什么冠军,而只是个普通的家长。
明昕不仅在花滑俱乐部有一群师弟师妹,在芭蕾课上也有一堆师弟师妹。
在一群同样穿着芭蕾训练服的孩子里,明昕的肢体更加柔软修长,符合芭蕾舞者“三长一小一个高”的标准,三长即长胳膊、长腿、长脖子,一小指脸小,一个高即高脚背,不同于其他芭蕾男舞者,他甚至能够用软舞鞋上脚尖,脚背能够弯成极其漂亮的弧度,有时他的芭蕾老师索菲亚甚至会叹息他竟然不是女孩子,不能在那些著名的芭蕾舞曲中扮演女主角,还说按照他的舞姿,穿上芭蕾舞裙跳芭蕾一定会很漂亮。
但明昕显然不愿意跳女步,为此几番险些对索菲亚黑脸。
在索菲亚的指导之下,明昕与一众小孩随着节拍做出各种舞姿,而他往往是动作最标准的那个,有时还会被当做教具展示给其他小孩看,也会和索菲亚一起帮助师弟师妹掰正动作,接着再继续做下一个动作。
就连教室外等待自己孩子的家长,注意力都忍不住投到明昕身上。
只见那少年面容似雪般美丽,穿着紧身舞服的四肢没有一块肌肉是完全放松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柔软轻盈感,忽地一个大跳,仿佛天鹅展翅翩飞般,双腿一前一后,形成了一个极其接近180度的可怕角度,高远度都极为惊人,坐在贺昱身侧的一个家长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回去也会拿这个优秀的师兄教育自家小孩,不求一模一样,只求自家小孩能做到那个少年的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贺昱却很冷静,只是在手中手机的屏幕上按了一下,将这一幕定格在相机里。
而原本空无一物的相册里,类似的照片已经有许多张了。
一个小时的课时很快就到了,明昕正打算收拾行李出去找贺昱,却被索菲亚叫住了。
明昕应声停住了脚步,不同于在林教练和贺昱面前的放肆,在索菲亚这个优雅的老人面前,除了女不女步的问题,他向来都维持着最礼貌最温和的模样,于是回头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何,今天索菲亚看他的眼神有一些古怪,似乎有些犹豫,又似乎有一丝期盼。
“听说……”索菲亚斟酌道,“你准备走职业花滑的道路?”
接受花滑冠军的指导,便等同于走上了职业花滑的道路。
这个道理没人告诉明昕,但明昕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听到这句话,只是有些失措地往外看了看,见到贺昱站在窗外,正透过窗户看过来,便收回了视线,却仍然不愿意承认,只是有些别扭道:“贺昱跟你说的这种话吗?我……”
虽然明昕只跟索菲亚学了几年芭蕾,索菲亚却早已知晓这个孩子的性子,知道他不当面否认,往往就意味着承认,她目光温和,又问道:“你父母知道吗?”
“他们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一说到父母,明昕的语气就冷了下来,“反正我做什么他们都不同意,倒不如先做了再说。”
索菲亚叹了一声气,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好了?”
明昕终于直视了她的目光,乌黑的眼瞳中,是他从未有过的坚定之色。
“我想好了。”他说。
直到坐上贺昱的小电动车,明昕还是没搞懂,怎么他的芭蕾老师,莫名其妙地就要过几天去俱乐部看他滑冰了?
他用装在贺昱口袋里的手扯了扯贺昱的外套,没大没小的,“贺昱,你是不是和索菲亚老师说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知道我要走花滑……的事情了?还要到俱乐部看我……”
“这不是挺好的?”也许是贴得太近了,贺昱的声音竟是从胸腔里传来的,“索菲亚女士是俄国著名的芭蕾艺术家,如果她愿意来指导你的花滑表演部分,你的表演分根本低不了。”
“花滑算是芭蕾舞的一个变种,表演形式当然也是有共通之处的,最开始的冰上跳跃技术,就是像你今天在芭蕾课上的大跳,”贺昱解释道。
“那也不用……把我的芭蕾老师挖过来吧……”一想到贺昱一定是当着那群家长的面挖索菲亚的,明昕就羞窘得脚趾蜷缩。
贺昱却低声道:“明昕,只靠着自己是得不到冠军的,冠军需要许多人的助力,你没有比赛的基础,没看过你表演的人不会来指导你,所以我正在尽力为你寻找愿意倾尽全力指导你的人。”
好像很有道理。
口袋里的手在不自觉扣着衣服。
贺昱却没再说什么,耐心地等了一会,便听到一道模模糊糊的,仿佛是从他的胸腔开始震动的小声:“哦。”
平时张牙舞爪,但是发现别人好像很有道理时,就会很小声地应和,好像害怕被听到自己的应和一样。
真可爱。
沈家就坐落在华城比较著名的富人小区,小区里全是dú • lì成院的别墅,明昕本来以为到小区门口时,他还得对着保安刷一下脸,保安才会放这么一辆看起来价值就不超过两千的小电动车进去,可那个保安只看了一眼贺昱,居然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明昕就这么被送回到家门口。
明昕下了车,却没有立刻进家门,一只手还窝在贺昱被他烘得暖呼呼的口袋里,不愿意撤走。
看起来是不舍得的样子。
可那张脸仍然是冷冷的,好像在等他开口。
贺昱心里笑了一声,终于试探着道:“啊,跑了一晚,有点口渴,反正都到你家了,不如请我喝口热水吧。”
于是明昕紧绷着的脸松开了,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神情,“那进来坐坐呗,反正我估计现在屋里也没人。”
然而他的预料却是错误的。
别墅里虽然关着灯,却有散落一地的高跟鞋、皮鞋、领结和看不出款式的单薄衣服。
明昕的脸色一下子就差了起来。
贺昱冷静的目光逡巡过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昏黄的厨房灯,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唔……”
粘稠的、仿佛带着钩子般的女人轻哼声从厨房传来,在贺昱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飞快抬手,捂住了明昕的耳朵。
“……你儿子回来了怎么办?啊……”女人叫道。
男人呵呵笑道:“我让司机别带他,他还得等公交车呢……没那么快。”
门又被贺昱重新关上了。
在朗朗月光之下。
贺昱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心想这都是什么破事。
小孩站在旁边,脑袋低低的,哪怕被及时捂住了耳朵,他也难免听到了只言片语。
忽然,贺昱前牵起了他的手。
明昕没有抬头,闷闷道:“干嘛?”
“走吧,”贺昱叼着烟,低声道,“我带你回我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