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呜呜咽咽的竹笛声响起时,不仅是七号,连二号都怔住了,就是独自玩闹的六号,也忍不住朝这边看了过来。
尽管八号吹得断断续续,音也不准,当作为初学者而言,可以说是进步很大了。
更何况,七号之前也这么吹过的,但他无论怎么吹,都没有吹出过声音来,所以在听到八号的笛声时,可以想象他会有多么震撼了。
长着狼耳狼尾的少年,将笛子打横,指尖轻轻弹动着,架势摆得有模有样,再加上那神采飞扬的表情,便特别有感染力。
尤其,是对于站在他面前的小白鹿而已。
七号呆呆地望着少年,看他吹奏笛子的样子,周围的一切声音开始飘远,那深藏在他脑海中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其实,关于这一幕的记忆,他已经很模糊了。
那似乎,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小白鹿记得,他躺在悬挂着玩具、周围有栏杆挡着的小床里,有一个人坐在他的身边,对着他吹笛子。
他甚至不记得那个人是男是女,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他只记得,那人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吹奏的笛声很好听。
而躺在小床里的他,心情也很好很好。
每当想起那一幕,他就会觉得特别快乐,对那个人从心底感觉到一种亲近。
所以,当活动室出现了相似的玩具时,他才会次次都选择它,而直到今天,七号才知道,原来这个东西,叫笛子。
他也才知道,原来……
真的有人可以将它吹响,虽然也没有多好听,但是……但是……
本来得意于自己的笛声中,准备享受小白鹿震惊又不得不相信的憋屈表情的八号,便眼睁睁地看着,小男孩的眼圈越来越红,嘴巴越来越瘪。
最后,豆大的泪珠,从他那双蓝黑色的小鹿眼中滚落了下来。
就算打架受了再重的伤都闷不吭声、每天都要鄙视嘲笑他的七号,竟然——
哭了!
小狼崽震惊无比,看着小孩像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不禁手足无措了起来。
“喂!你……你……干嘛呀?”八号说话都磕巴了。
七号瘪着嘴,他努力地想要忍住,但就是止不住心里面一阵阵涌起的情绪,那些他分辨不清是为什么的酸涩感,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你……你……吹得真好……呜呜呜……”
小男孩再也忍不住,往地上一蹲,将脸埋进了胳膊里,无声地抽泣了起来。
虽然小男孩极力隐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但他一抽一抽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此刻正在哭泣的事实。
八号无措地看着小孩蹲下的身影。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每天跟他打架、每天挑衅嘲笑他的七号,居然这么瘦小。
看着……甚至比三号那个小不点还要小一些。
八号也才记起来,七号好像是他们所有幼崽里面,年龄倒数第二小的,比五号的年纪就大一点点。
八号抓了抓头发。
他最不会应付这种情况了,五号就很爱哭,每次他把五号惹哭了,都得被四号揍,但四号很少真的揍疼他。
揍得最狠的那次,大概就是他把五号的画撕掉了……不过,五号虽然很伤心,最后还是抽抽搭搭地帮他求了情,让四号放过了他。
所以从那次以后,他就不敢再动小姑娘的画了,除了不想被四号揍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再看到五号哭得那么伤心了。
而现在,他又惹哭了一个。
可是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啊!他就是给七号演示了一下怎么吹笛子,他可连碰都没碰到他啊!
小狼崽觉得自己都要冤枉死了!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想到他每次在五号哭泣时说话,她都会哭得更凶,他就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到底要怎么办嘛?
要是七号扑过来咬他蹬他,跟他打架的话,小狼崽还知道怎么应付,这一哭……实在是点在了他的死穴上。
小少年急得抓耳挠腮,回过头,就对上一双红棕色的虎目,见二号正看着这边,他下意识地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二号和七号走得近,应该知道怎么让他不哭的吧?
然而,二号却是微微一愣,有些不能理解小狼崽的这个眼神。
八号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而久久没有接收到回应的小狼崽,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二号,并不是饲养员……
哦对,饲养员!
小狼崽想起了上次五号哭的时候,他向饲养员求助后,饲养员当时的做法。
虽然还是觉得饲养员那么做很不靠谱,但八号决定试一试,毕竟当时五号的确就不哭了,还把她的宝贝发夹给了饲养员!
死鹿当活鹿医嘛!
八号在小白鹿面前蹲了下来。
即使两人都是蹲着的姿势,他的身形也明显比七号大了一圈,可以完全挡住他的身体。
七号真的好小只啊……他之前怎么会跟他打架呢?
小狼崽挠了挠头,有些记不得以前是怎么跟七号打起来的了,好像每次都是很生气很愤怒,只想打击报复回来。
不过……
刚刚七号说他笛子吹得真好耶!一想到这点,小狼崽的大尾巴,便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
七号蹲在地上,将脸埋在手臂上。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哭泣的样子,等到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楚情绪稍微缓和过来,他才终于留意到,周围好像安静了下来。
他只能听到六号那只猴子再次开始玩闹的声音,除了他极具特色的尖笑声外,他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小白鹿那像半截叶子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银白色的小卷毛也跟着抖了抖。
二号先不说,以八号那头大笨狼的性格,看到他哭了,怎么会这么安静?小孩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悄悄地从手臂中抬起头。
首先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地上的影子,紧接着,便是一双比他大了至少两个码数的幼崽鞋。
这双鞋会是谁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