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日蝉鸣阵阵。
安涴握着手机凝神听那边说话,表情越来越不好,半晌后才咬着唇嗯一声。挂断电话后,只能望着长廊外垂柳静湖发呆。
“安涴!”
听闻有人叫她,她才回神,听出是王哥连忙诶了一声。
王哥名叫王希慷,是她的经纪人,爽朗的东北男人。
上部戏收视不错,投资方张罗了导演组和主演们来了场庆功宴。不过宴上如狼似虎,王希慷赶紧趁着敬酒的功夫把安涴给支出来,生怕她真被哪个虎狼之人给盯上。
王希慷冲安涴挤眉弄眼,趁包房门敞开大部队出来之前连忙拽着她从蜿蜒小路绕到停车场。直到二人上车之后王希慷才松口气,抹把额头冷汗,侧头冲她呲牙咧嘴道,“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能护你啊?”
刚刚宴上,安涴离开时盯着她窈窕身段绿了眼睛的可不止一双。
安涴气质清冷,可眼角眉梢长的浓艳,杂糅交错到一起愈发有韵味。这两年脸颊上婴儿肥去了之后,线条明晰,再加上一身冰肌玉骨,如蒙尘的明珠,开始亮眼。
勾人得很。
在这纸醉金迷利欲熏心的圈里,没有后台,怀璧就是罪。安涴现在越来越显眼,他一小经纪人三头六臂也护住她啊。
听到他的问题,安涴眯眼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对他摇头。
没人能护她,她也没有后台。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王希慷老妈子心态爆棚,要愁哭了。等代驾来了之后他还缩在副驾上苦口婆心的嘟囔。
“现在就两条路,要么你一飞冲天。要么你找个一飞冲天的男人。”
“要不然,哥把肝都喝吐出来也拦不住那帮畜生。”
还有句话王希慷没说出口——这个势头下去,哥也捞不了你了。
轿车平稳行驶,路边高楼上的广告荧幕在车窗上映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红灯车停。
堪黑的天,右边光亮刺目,安涴望过去,定住片刻,又若无其事收回来。
副驾上王希慷也被巨亮的灯光闪瞎了眼。酒间歇醒了,他扒在车窗上看着商场外壁上巨大广告牌,自己将之前的话头成功续上,满含醉意的指着六层楼上的巨幅广告牌,“你找个,这样的,就行。”
那可不好找,安涴心想。
广告牌上是当下声名最盛的影帝——梁束。
三年前他横空出世,老天爷喂饭似的追着他给他奖。他戏也好,每部片子都能演进教科书。三年间他已经把国内三大三小的影帝都拿到手,国外几大电影节也晃悠一圈获得提名。
时下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颇有一点说一不二的架势。
听说投资也玩得好,总的来说就是有钱有势,未来可期。
安涴望向巨幅广告牌。
梁束端坐在洁白的幕布前面,一身淡色,垂眸睨着镜头,漆黑的眼眸仿佛能看破人心。
“你有没有信心!”
王希慷突然扯脖子大喊,吓得代驾小哥一哆嗦按了喇叭滴一声。
“王哥你醉了。”
安涴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从后视镜里给代驾小哥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在心里默念五个数,果然响起熟悉的鼾声。
马路畅通,没一会儿就回到小区。
王希慷住安涴隔壁,两个人一起上楼。
待安涴开门前,王希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忙扒拉住她胳膊。
“对了,今天有个新剧本,我发你邮箱里了。”
说罢就塌着肩膀对她摆手,满身疲累,“你快进去吧,哥要睡觉去了。”
“辛苦你了,王哥。”
王希慷努了努嘴,“真心疼哥,要么拿个影后,要么找个男人吧妹妹。”
“追你的人那么多,我看王家的小少爷就挺好的,人品端正私生活洁白如雪。”
要不然哥要喝死了。
王希慷再次苦口婆心,回答他的是一声关门闷响。
他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无奈长叹,继续喝酒倒是没啥,可自从三年前那事之后,妹子这副断情绝爱都快出家的模样,他怕等最后一点念想没了之后,她再想不开啥的。
恨不得把她团成面团塞进滚滚红尘里,让她染点人气儿。
“唉。”
他这经纪人当的跟老妈子似的,可操碎了心。
安涴进门,等隔壁关门声响起之后才迈步往里走。
“好累啊。”
她端平的肩膀一下塌下来,抬手揉乱精心卷过的长发,随手拿了个簪子挽好头发。而后直入厨房酒柜,取出一瓶还剩一半的白葡萄酒,又回身打开橱柜,手指依次滑过,最终拿了一个最大的玻璃杯。
倒满,仰头一饮而尽。
拎着酒瓶走到走到落地窗边席地而坐又倒了一杯。
出去交际好累。
应酬累,笑着累,说话也觉得累。
安涴颓丧地垂下肩膀,长呼口气。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恨不得长在家里,蹲在角落当一株蘑菇,再也不用出门才好。
这毛病之前那个男人带她去医院看过。
他以为她是贫血,或者是别的毛病。结果医生唇角颤抖,一言难尽地瞪他,“你女朋友没毛病,就是不爱说话不爱出门。”
“怎么会有人不爱说话呢!”
“医生你再好好看看,她每回出去玩完回来都往我身上一趴不动弹,还跟吸猫似的吸我。但是就是不说话,这正常吗?!”
医生爱怜又同情地看她一眼,低头写病例时哼笑道,“小年轻感情倒挺好。”
那时安涴脸霎时通红,面无表情捂住他的嘴。
陷入回忆,安涴眼眸微弯。
目光远远落在几条街外的那块巨大广告牌上,唇角渐渐落下。眼波里游荡的笑意也归于平静。
抬手机械地一口一口喝酒,直到酒瓶都空了。
王哥想让她拿下梁束?做梦呢。
她之前倒是拿下过,可结果不大好。
或者说,挺惨烈。
但是他俩这段她瞒得紧,除了王哥谁都不知道。
盯着那不知多久,安涴起身,步履平稳到浴室洗漱,草草裹上浴袍回到床上,拿起手机要打开邮箱。
王哥说得对,她现在处境有些险。
进入邮箱之前,她先打开掌上银行的app,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
更重要的是,她又要没钱了。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账面上就五万九千八百六十五块三毛二。
“真惨。”
她忍不住怜惜自己。
安涴拍拍脸,戴上眼镜认真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