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正是何嬷嬷。
她是宫里颇有资历的老嬷嬷了,自幼便负责来披香殿中教导李羡鱼的言谈举止,且为人极其刻板严肃,罚起人来,从不手软。
直至今日,李羡鱼仍有些怕她。
“公主金安。”何嬷嬷福身向李羡鱼行礼,语调却严厉:“敢问公主,老奴上回留下的课业,您可完成了?”
李羡鱼颔首:“已完成了,请嬷嬷过目。”
她抬手,示意竹瓷将一沓整理好的宣纸递过去,心里却不住地打鼓。
这课业来的不是时候,正好是在她生辰前日。
而之后的两日里,半日去了及笄礼,半日出宫游玩,傍晚又带了临渊回来,隔日便又去影卫司里上名,全然抽不出空余的时辰来。
这次的课业,还是竹瓷写好后,她跟着誊写了一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去。
何嬷嬷将课业拿在手里,一页页细细看过去,倏然开口问道:“公主生辰那日,做什么去了?”
李羡鱼心头一跳,知道这恐怕是兴师问罪来了。
“出宫去了。”这样的事,宫中恐怕早已经传遍,瞒是瞒不过的。她只好照实答了,又紧接着解释道:“可这是礼部与父皇答应的,不违宫中的规矩。”
“礼部与陛下,自不会错。”何嬷嬷看着她,嘴角下撇,显出两道凌厉的深纹:“公主身为主子,也自不会错。错的是您身边的奴才,没能劝好您!”
她厉声:“每人二十庭杖,罚下去!”
“是。”
几个跟来的粗使嬷嬷们齐齐应声,将几张长凳往殿前一架,手持半尺粗的红杖就要将月见竹瓷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娥往长凳上摁。
“等等。”
李羡鱼慌忙出言拦住了她们。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月见竹瓷她们都是正当韶龄的姑娘,若是被当着众人的面,扒了下裳打庭杖,将来还如何能出去见人。
何嬷嬷冷眼看着她:“公主是觉得老奴罚得重了?还是,这几个蛊惑主子的奴才不该罚?”
她冷声:“公主是非要老奴去禀明陛下不可?”
若是被何嬷嬷添油加醋地传到父皇跟前,月见她们只怕会被罚得更重。
这是李羡鱼自幼便知道的事。
何嬷嬷的职责,便是要她乖顺地低头认错,一次次地低头认错,直到她不再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来。
于是她轻轻摇头,缓缓垂下眼睫,像是仙鹤在雨中低下纤细的颈。
“是嘉宁错了,不该生出那样的想法。”
何嬷嬷睨着她,徐徐道:“这可是公主自个说的。并非是老奴不敬。”
她道:“那老奴便罚公主——哎呦!”
李羡鱼一愣,下意识地抬起眼来。
她看见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何嬷嬷在她的面前打了个趔趄,继而臃肿的身子一个后仰,‘咚’地一声栽进了披香殿前用来储水的大缸里。
李羡鱼讶然睁大了一双杏眸。
何嬷嬷咕噜噜喝了几口雨水,肥胖的身子在大缸里挣扎,扑腾出惊天的水花。
而她带来的粗使嬷嬷们也都惊呼着丢了庭杖,一股脑地涌上前去,手忙脚乱地将她往外拉。
原本静谧的披香殿里一片嘈杂。
李羡鱼愣立了一会,轻眨了眨眼,悄悄往身后唤少年的名字。
“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