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发上,颈间——
能戴的地方,都被戴满,衬得她比手中的磨合乐还要精致美丽许多。
临渊的视线骤然一顿。
他问:“为什么都是红宝石?”
他似乎,见过太多的红宝石。
明月夜的面具上镶有红宝石,人牙子身上携有零碎的红宝石,便连李羡鱼的首饰,也多是以红宝石为主。
李羡鱼讶然望向他,下意识道:“当然是因为红宝石数量多呀。”
“而且又好看,又便宜。”
大玥的群山间盛产红宝石,数量仅次于白银。
多到她的父皇与几位皇兄,都曾经拿红宝石磨做珠子,拿去打鸟雀玩。
临渊皱眉。
听李羡鱼的语气,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不知为何,他并无印象。
李羡鱼望着他的神情,羽睫轻扇。
她想,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毕竟落到人牙子手里的人,应当都是穷苦出身。
也许临渊并买不起她觉得便宜的红宝石。
李羡鱼生出些愧疚来。
她将小棉花放到地上,从妆奁里拿起些上好的红宝石珠子递给他,轻声道:“临渊,这些都送给你吧。”
临渊收回思绪,道:“不必。”
他用不上这些东西。
李羡鱼又想了想:“那,你是喜欢红宝石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一座红宝石雕成的塑像,足有两人多高呢。”
她弯眉,轻轻牵起少年袖口:“我带你去看。”
*
镂刻着腾蛇徽记的银顶轩车直入宫门,一路疾行至太极殿前。
身着蟒袍的摄政王步下车辇,顺白玉长阶而上。
宦官承吉迎上前来,赔着笑脸低声劝:“陛下昨夜劳累,如今恐怕还未醒转,摄政王您看,是否改日再……”
摄政王冷嗤一声,一把挥开他,疾步行入殿中。
承吉眉心冒汗,只得自个小跑着跟在摄政王身后,又一个劲地给身旁的小宦官使眼色:“还不快去通传!”
可却仍是晚了一步。
小宦官们方进内殿,摄政王已绕过最后一道江河万里锦屏。
脂粉浓香与酒气扑面而来。
原本用以朝会的太极殿中并无臣子,倒是有数十名身着羽衣的乐师与衣衫不整的美姬环伺其中。
墁地金砖上凌乱地散落着乐器、小衣、酒樽等物,显是通夜宴饮。
波斯绒毯上,年近不惑的君王躺在美姬膝上,醉眼半睁地看着头顶华美的藻井,喝着另一名美姬喂到唇畔的胡酒。
“皇兄。”
摄政王阔步行来,一脚踢开了奉酒的美姬,冷声道:“臣弟来找皇兄议政。”
其余美姬皆是噤若寒蝉,纷纷爬跪至一旁。
独自躺在绒毯上的皇帝愣了稍顷,方徐徐找回些神志。
他歪披着龙袍,醉醺醺地坐起身来,口中含混不清:“皇弟你,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摄政王冷眼看着他:“北面战事告急,急需粮草。”
皇帝双眉紧皱:“修,修河堤?”
他有些烦闷地道:“修什么河堤,朕的神仙殿还未建成——”
摄政王厉声:“再不整齐军备,北面的回锲就要打进来了!”
皇帝这才打了个哆嗦。
“不能让他们打进来,你赶紧、赶紧去户部支银子——”
摄政王冷声打断:“户部已经支不出这笔银子了。”
皇帝一愣,良久似是缓过神来,竟又徐徐抚掌笑起来。
他支撑着起身,伸手搭上摄政王的肩:“皇弟你真是多虑。我们大玥有天险,有绵延千万里的肃云雪山!他们打不进来!至多,至多也就是扰边罢了。”
他道:“他们扰边,不就是想要大玥的红宝石么?让朕的女儿们,带着红宝石嫁过去,都嫁过去便好了!”
他笑起来,身子因酒色过度而发软,又慢慢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朕还有许多女儿,还有数不清的红宝石……”
他重复着这句话,重新醉倒过去,鼾声如雷。
四周众人噤若寒蝉,而摄政王脸色铁青。
此刻,宦官承安小跑着入内通传:“陛下,太子殿下前来问安——”
他的话音落下,年轻的储君孤身而来。
李宴行过摄政王身侧,微微颔首:“皇叔。”
摄政王冷视他一眼,拂袖而去。
他大步行出内殿,走下白玉阶,步履比来时更快,像是蕴着雷霆之怒。
途径朝臣们等候的高台,他略一驻步,望向远处的朱雀神像。
整块红宝石雕琢而成的神像在日色下熠熠生辉。
而神像下,依稀可见两道身影。
身着红裙的少女手里拿着糕点,正偏首与身侧的少年轻声说着小话。
眉眼弯弯,神态亲昵。
而那持剑的少年隐约有些熟悉。
似在市井间见过。
摄政王皱眉,问身旁之人:“那人是谁?”
长随的目力并不如他,竭力眺望了好一阵,方躬身道:“回王爷,似乎是嘉宁公主与一名侍卫——王爷,您要去哪?”
摄政王眸色微寒,大步往放置神像的高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