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松顺着裴临视线的方向往下看,这才发现些不对劲,他惊道:“剑——那把剑,怎么看起来像三郎您的?”
像?裴临勾唇,只是脸色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欢欣。
他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是我那把剑。”
倒是被她用去搭救旁人了。
元松震惊,他抬眼,见裴临原本冷峻的面孔更是寒霜密布,一时竟也不敢再问下去。
裴临站定在阑干前,手指紧紧攥在红木的雕饰上,被冷风吹得发麻,却恍若未觉。
顾舟回……
裴临原与他并不相熟。
直到真元二十四年,他甫一回长安,便被顾舟回孤身拦在了城门外。
此前,裴临从来未把此人放在眼里过。
纵然有才华有名声又如何,一个小小的长安县尉,惹得贵女们青睐的也不过是一张好皮相,与手掌大权,独揽藩镇的节度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身形清瘦,看起来吃马一蹄子就会倒地晕厥,却毫无畏惧地挡在了裴临的车驾前。
然后对他说,他要带他的妻子走。
带姜锦,离开长安。
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裴临骑在马背上,静静地问他:“县尉大人吃了几斤的酒,胆敢在此地装疯?”
顾舟回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他迎着裴临戏谑的、嘲弄的语气,冷然道:“耽误她这么多年,裴节度还觉不够吗?她时日无多,不会想困守在长安。”
听到“时日无多”四个字,裴临的眼皮倏地一跳,他终于抬眸,正眼看向顾舟回。
不,他们都不懂。
他是在保护她。
“她不会,”裴临居高临下地漠视着顾舟回,道:“有我,她的病会好。”
顾舟回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在嘲弄谁。
他竟是看都不屑看裴临一眼了,“是吗?”
裴临问他:“如此轻率,怕只会让我疑心,对她有何好处?”
“我与她有旧,她却不识得我。”
顾舟回分明身处低位,可是没来由的,他的眼神竟越来越睥睨,仿佛再尊贵的人事也入不了他的眼,“若裴节度是个这样容易疑心自己发妻的人,那我只会更替她感到不值。”
裴临神色莫明,他明白了顾舟回的意思,“县尉大人方才的话,只是引子。”
顾舟回不会傻到,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让裴临将自己的妻子交托出去。
顾舟回是在劝他,劝他趁最后的时机……带她出去看看。
如果可以,他又何曾不想?裴临的眼神越发黯沉,他说:“裴某的家事,不劳县尉大人挂心。”
这不是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顾舟回轻笑,可眼里满是苦涩。
他长叹一声,未再多言,在裴临的注视中转身离去。
前世的记忆实在称不上美妙,回首想来,总是苦多于甜,再仔细一品,那点甜也早在岁月的尽头变得不是滋味。
喧嚣尽难入耳,裴临下意识攥紧了红木阑干。
这辈子,顾舟回居然也提早出现在了姜锦的视野中。
而他……甚至连在意这件事情的立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