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她真的好土诶,开合跳怎么都做不好啊?”
“一般来说肢体不协调是小脑发育不健全,可能乡下太穷了营养跟不上吧哈哈哈哈。”
“卧槽,你好刻薄啊,哈哈哈哈。”
…
好痛。
绷住的脚尖突然就抽了筋。
陈之夏的额头爬上一层冷汗,正要从木地板起来跟老师的下一个动作,几乎是一屁股栽了回去,这下彻底起不来了。
人群中都有人笑出了声。
“我靠,也太好笑了吧!”
“笨死她得了——”
冯雪妍她们班在教室另一头自由练习结束,到隔壁篮球馆看男生打篮球去了。
陈之夏努力不去在意这些话,中午没吃太多,这会儿也没太多力气,她的脸都白了一层,还是强撑着身体,想从地板起来。
“——哎,你没事儿吧!”
这时,一个娃娃脸的大眼睛女生忙过来,搀扶住了她:“你慢点儿啊——把大拇趾往地上踩,把筋儿踩顺了就行!小心小心!”
陈之夏在她的帮助下咬牙站起,老师也注意到了,便让这位同学把她一路扶到墙边去休息。
她们这边也进入中场休息,她照做几番下来,娃娃脸女孩儿见她没那么难受了,也松了口气,还安慰起她来:“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凭什么男生打打篮球就行了,偏偏要让女生学这么难的东西!”
陈之夏便笑了,由衷地说:“谢谢你啊。”
女孩儿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起了转,观察她一会儿,也甜甜笑了,友好伸出了手:“你第一天来班里我就一直想跟你打招呼来着,但看到你和12班的冯雪妍玩儿的好,心想你应该已经有好朋友了我就没好意思。”
陈之夏才发现女孩儿有点眼熟。
好像就坐在班里第一排……
“我叫许娇,”许娇一下就看透了她的迟滞,“喂,你不会才知道我跟你一个班吧。”
陈之夏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啊,”许娇不在意,“现在就认识了嘛!”
冯雪妍听说陈之夏抽筋儿了,风风火火的,拨开稀稀拉拉的人群就冲了进来:“陈之夏,你没事吧!”
“我没事啦,”陈之夏的心底泛起了暖意,她敏感地察觉到许娇在意她有别的好朋友,便说,“许娇刚才帮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办。”
许娇主动告退:“别这么客气啦夏夏,那你们先说,我去看看男生打篮球,听说今天江嘲来学校了!”
说完,就激动地拉着几个女孩儿一窝蜂出去了。
“你没事儿就好,”冯雪妍有点介意许娇刚叫她那么亲近,但也没说什么,“马上要下课了,我们去买水吧?食堂一楼水吧的柳橙汁超好喝!之前想带你尝尝结果一直没开门。”
“可以呀,”陈之夏答应着,视线也跟着许娇那几个女生飘出去,顿了顿,“那个……我等会儿也想去看看篮球。”
去是去了,冯雪妍也意识到她可能现在还走不了食堂那么远,二人就先去了隔壁的篮球馆。
让陈之夏没想到的是,球场那么多人,却唯独见不到他的身影。
在场的女孩子基本都是来看他的,甚至教学楼都有人翘课下来只为在篮球馆看他一眼。
最终都期望而来,失望而归。
陈之夏想到那会儿教导主任说,让他下课后去教务处。
她猜测这他也许先去了教务处才来打球,或者半途去买水,或者中场休息去了也说不定。
但直到铃声响起,人都兴致寥寥地散光,他都没有出现。
她和冯雪妍买了柳橙汁儿回来,路过教务处还停了停脚步,一无所获。
后面的课他也没来,座位仍空空荡荡,她都分不清14点57分,是否又是她的一场荒唐梦。
他就像一个谜,在大家的津津乐道中,又一次消失了。
意识到自己在制造偶遇,是放学时,冯雪妍妈妈从外地回来了,下晚自习就接走了她,陈之夏放学就只能一个人回家。
整座城市在这秋夜都湿漉漉的,她完全熟练了如何坐地铁这样的事,但今晚还是选择了与家相反的那个方向。
陈之夏发现,这一周多以来,或者说,从她入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的那天起,每天她好像就有这样隐隐的冲动。
以及每天放学、上学与冯雪妍一路进入地铁站,直到乘上自己该坐的那趟列车,她都会用余光睃巡他是否会在人群出现。
他这样的男生,在这与她同样庸碌平凡的人山人海中,是完全藏不住的。
好像生来就会发光。
崇礼的分班制度并不森严,一二年级除了分开文理之外,直到高三第一学期开学后两周,才会以第一轮摸底复习为由,进行第一次正式的分班考试。
每个班的学生水平良莠不齐,美名其曰在前两年进行综合素质教育,不会分班,但谁都清楚,没有任何一所学校不会在意高考上线率这种东西,就算是崇礼也不例外。
班里氛围最近紧张不少。
许娇这几天经常拉着陈之夏一起利用课余时间背背单词、公式什么的,为考试做琐碎的准备。
陈之夏偶尔会把视线投向那张堆满各种情书礼物、唯独没有人的空桌时,也会想起那天教导主任的话。
他一到考试就会出现。
她心底又有那么一丝的失落。
——就和那天没有在篮球馆、教室、地铁站、教务处门口见到他一样。
也许这次考试之后,他们不会再是一个班了。
她居然在为这么一个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做过一天同学的人感到失落。
考试前一天,课间休息时,担当数学课代表的许娇去了刘老师办公室回来,偷偷凑到陈之夏的耳边,又惊又喜:“——夏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陈之夏正在错题本上勾勾画画,没多在意:“嗯?怎么啦。”
许娇几乎尖叫出声:“那会儿我去源老师办公室,看到我们明天考试的考场座位表了!”
陈之夏听到“源老师”还愣了一愣。
那天刘老师扬言如果不把江嘲开除掉就把名字“刘松源”倒着写,那之后就已经有同学们开玩笑叫他源老师了。
陈之夏猜也猜到了许娇怎么这么开心。
许娇捂着嘴巴不敢太大声,又忍不住一句又一句的:“你知道吗!江嘲和我一个考场诶!”
“他在24考场我也在24——”
“我们的座位离得不远,他是25号我是18号!”
“我算了一下我们之间应该隔着一排,如果座位排的比较密我们很可能并排。”
诸如此类的话。
直到说到:“好巧啊,夏夏!你和我也是一个考场!”
陈之夏的笔尖顿了顿,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此时上课铃响,许娇还沉浸在自己的兴奋离,已经在设想明天应该化个什么样的妆、戴什么样儿的手环儿了。
陈之夏突然也很想看看那张座位表。
老师进入教室,干咳了声,全班同学停止骚动正襟危坐,许娇也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起立!”
班长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老——师——好!”
教室大敞的后门蓦然出现一道身影。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在全班声口同一对老师的问候中,忽然不大不小地说了句:“江嘲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转移。
齐刷刷地回过了头。
外面下着雨。
他周身笼罩一层喑哑的气息,不若之前两次调侃她那般的漫不经心,但还是仍一副散漫慵倦的姿态。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教室。
他的座位堆满了女孩子给予他的热烈心意,几乎到了没有地方落脚的程度。
恰恰陈之夏后座的同学生病请假没来。
他便径直过来,拉开凳子,坐在了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