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宋寻月有桌子椅子,其余人都围圈坐在院中的小马扎上。待宋寻月坐下,寄春等人便将一旁红泥小炉上暖好的酒端上来一壶。
因着宋寻月酒量惊人,寄春干脆在属于她的红泥小炉上盖了个网子,一次性温了七八壶。其余人则由离小炉最近的那个人,给身边人倒酒。
所有人都是酒杯,唯有宋寻月是碗。她若用酒杯,怕是喝到明晚都没什么感觉,特意换的。
天气虽冷,但在座的人,没有一个脸上不是挂着松快的笑意,大部分人的目光,总是留恋在嘉禾院宛如结出星灯的树上,时不时捧着热茶或热酒抿一口,在这如斯两夜中,惬意非常。
宋寻月自倒了一碗酒,众人见状,由张立带头,起身全先敬了宋寻月一杯。宋寻月含笑饮下,随后道:“来来来,击鼓传花,落谁头上,谁就先自罚一杯,然后表演个节目。”
话音落,栀香将缠好的绸缎花递到宋寻月手里,随后背过身去,开始击鼓。
待急促的鼓声一起,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绸缎花似会飞的球一般从众人手里弹过,落到每个人手里,都好似烫手的山芋迅速被扔了出去。
鼓声忽停,绸缎花在一名花字辈的姑娘手里停下,姑娘愣住。宋寻月含笑看向今日这第一位被选中的姑娘,院中众人也跟着起哄。她手边有一把琵琶,应当是会演乐,宋寻月瞧着甚是期待。
那姑娘将手中绸缎花嫁给身旁的姐妹,起身举杯:“奴婢敬王妃娘娘。”说着,抬袖一饮而尽,随后她复又坐下,拿起琵琶道:“娘娘,奴婢为您唱一段小曲。”
宋寻月点头应下,那姑娘信手在琵琶上一拨,一段旋律便在院中漫散开,曲调舒缓而有情致,院中随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脸上,静静欣赏。
她缓缓开口,悠远的歌声从她口中飘出,在嘉禾院顶空盘旋:“江岸吟风春捎寒,忽闻小雁正北还。看取云深觅无处,原是天色向昏晚……”
这姑娘唱歌时的声音当真好听,是宋寻月打小便向往的那种美妙,她不由闭目细听,指尖也下意识跟着在桌面上点起拍子,那歌声恍如林籁泉韵,千回百转……
谁知她正欣赏着,那姑娘琵琶声明显一顿,虽然很快续上,但却没了歌声……
宋寻月不解,睁眼看去,见那姑娘面上神色慌乱,似是有些焦急,她旁边几个小姐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每个人眼里神色都有些担忧。
宋寻月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那姑娘闻言琵琶声停,忙单膝落地行礼道:“娘娘赎罪,奴婢这些年疏于琵琶技艺,忘、忘词了,还请娘娘责罚!”
宋寻月不由挑眉,眼里隐有惊异,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听到她这一声笑,那姑娘面上惊慌之色褪去,抬头看向她,眼里隐有诧异。
宋寻月全不在意,打趣道:“你唱曲那般好听,宛若天籁,本宫一直以为,你这般技艺高超的人,肯定不会出错,没成想竟忘了词!哈哈,这肯定得罚,罚你再饮一杯,再唱一曲!”
那姑娘愣了好半晌,直到她确定,王妃娘娘当真没有责罚的意思,这才忽地笑了,语气间门满是庆幸之意,她站起身,笑道:“奴婢便依娘娘所言。”
说着,她抬起酒杯,自斟一杯,敬宋寻月后饮下。一时方才为她担忧的那些姐妹们,彻底放下了心!
这位王妃,当真同从前他们伺候过的那些达官显贵不一样,她丝毫不在意他们出的错,甚至还觉得真实……反而还逗笑了她。
有了这出,众人再无担忧,各个神色彻底轻松起来。
玩儿到尽兴之处,也敢放开了大声笑,喝酒也不再拘泥,甚至有人酒量浅的,喝上头之后,还要上赶着给宋寻月表演个节目瞧瞧。
宋寻月开心极了,酒一碗碗的喝着,节目看了许多种。有人会唱曲,有人会唱戏,有人会打快板,还有人会舞剑,甚至还有人说笑话……当真是五花八门,各显神通。
众人一边玩一边喝酒,不知不觉间门,天色愈晚,还是都过了大半。
宋寻月早已忘了时辰,在这如梦似幻的嘉禾院中,听着无数的欢声笑语,心情全然飞上了天。
栀香给温好的十里香,她已经喝下去一坛半,脸颊泛着酒醉的潮红,脑袋有些眩晕,但尚未影响她的心智,这种微醺而飘飘然的感觉,当真美妙。
而院中的同来作陪的下人们,好些也都喝多了,但大家都控制着量,尽兴而不失态!
到此时,所有人几句都表演了一遍节目,只剩下一名叫拂冬的婢女,尚未表演。她同寄春同辈,是之前管理王府“四季”中的一个。拂冬本以为,只要自己够低调,就一定不会被拉出去表演节目。
怎知无论她藏得多小心,还是被众人发现,并且开始起哄:“拂冬姐姐,寄春姐姐讲了个笑话,你怎么还不动?快快快,有什么本事拿出来,大家共事这么些年,别藏着掖着了,快来给大家伙开开眼界。”
宋寻月饮了一碗酒,朝拂冬的方向看去,之前她听寄春提起过,跟寄春同辈的还有三个人,怜夏、望秋、拂冬,想来这位叫拂冬的,便是其中一个。
寄春她见熟了的,但是另外三个却没怎么见过,一时心下好奇,不由看了过去,正见拂冬正缩头坐在人堆里,好像是想将自己藏起来,拼命的拽起哄那些人的衣服。
这她能叫她如愿?宋寻月唇边挂上一个坏笑,她两手捧着酒碗,唤道:“拂冬。”
那头的拂冬忽地抬头,朝宋寻月看来,脸上的神色,莫名便让宋寻月想起她小时候在学堂上被先生逮住后的模样。
宋寻月笑,这她岂能放过?她笑着道:“拂冬,既然大家这般热情,不如你就来上一段。”
拂冬低眉失笑,起身行礼,随后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实在不是奴婢不愿,而是奴婢只会冰嬉,眼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演。”
“冰嬉?”宋寻月眼前头一亮,这她小时候跟着父亲和孙氏去旁人家宴会上时看过一次。她至今记得当时那位擅冰嬉的女子,身着七彩霞衣,在冰上翩翩起舞的模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当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眼下居然被她逮着一个会冰嬉的,那她可不能放过!
可……宋寻月心间门犯了难,在这里……要怎么表演呢?
宋寻月一双清亮的眸,忙四下寻找起来,找了片刻,目光忽地落定在院中锦鲤池上,她眼睛一亮,忙伸手指向锦鲤池道:“那里那里,虽然地方不如大池子宽敞,但怎么也能施展的开!拂冬,成不成?”
说罢,她的目光紧紧念在拂冬脸上,神色间门满是期待!
见王妃这般期待的神色,拂冬终是笑开,随后行礼道:“娘娘稍等,奴婢这便去取冰鞋,顺道换身衣服。”
“快去!”宋寻月这才满意的收回手,看着拂冬离开的背影,美滋滋的将手中酒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并又满上一碗。
两坛十里香,只剩下小半坛,宋寻月眼前的景色,都有些虚幻不实起来。前后两世,她这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程度,晕乎乎的,还挺美妙。
等拂冬的间门隙,宋寻月又吆喝着众人玩了两把。
等拂冬拿着冰鞋一进院,宋寻月忙起身,怎知整个人竟是晕了一下,若不是星儿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险些重新跌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