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的水稻田里。
妇人们戴着遮阳的草帽一边干活一边闲扯。
因为珍珍和侍淮铭突然回来,让平静的小村庄有了大事件。
现在她们在一起说闲话,三句离不开珍珍和侍淮铭。
翠兰笑着说红梅:“你之前说等着看,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吧?人家淮铭就是追着珍珍回来的,根本不是要和珍珍离婚。昨天晌午的时候,他追着珍珍帮珍珍拎猪草篮子,今天早上,又帮着珍珍拉板车,陪珍珍去街上卖了半天豆芽。”
红梅这回没再嘴硬了,酸着语气说:“是我小看她了。”
秀竹接着感慨道:“珍珍命真好,羡慕死人啊。”
翠兰也跟着感慨:“以后人家珍珍跟咱们这种农村妇女就彻底不一样咯,人家那是有头有脸的干部家属,人人都得敬着重着,和我们再不是一类人咯。”
之前还有人嚼舌根子看珍珍的笑话,现在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侍淮铭现在在村里男人中是什么地位,珍珍在村里的女人中就是什么地位。
翠兰刚感慨完,别人还没再接上话,忽听到地头有人喊。
仔细听是李书记让大家到地头上集合,于是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活聚过去。
把人都召集过来了,李书记清清嗓子高声说:“跟大家宣布一下,今天的活就干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过来干。我安排了一下,打算今天晚上给淮铭接风,我们大家一起吃一顿大锅饭,所以你们现在放下手里的活,听我的安排,回去一起忙今晚的晚饭,行吗?”
这事社员们都是知道的。
没人有意见,全部齐声应道:“行!”
说好了这个事,李书记便给每个人安排起任务。
谁去猪圈里逮猪杀猪,谁去羊圈里牵羊宰羊,谁去各家抬八仙桌凑板凳,谁去地里薅菜,谁又责任洗菜切菜,他每样事都给详细地安排了下去。
安排好以后,李书记豪气一挥手,“开干!”
侍淮铭突如其来的激烈行为,吓懵了珍珍。
珍珍推开他以后从院子里跑出来,脑子里乱糟糟地结成了一团。
她脚下没有明确的方向,本能地往村外人少的地方跑。
但还没有跑到村头,忽迎面撞上了从水稻地里回来的妇人们。
珍珍下意识就想躲开,于是停住步子连忙转身。
但转过身还没走上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陈青梅的声音:“珍珍。”
这样就没法躲了,珍珍停住步子快速调整片刻,尤其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回过身看向陈青梅那一群人,出声道:“嫂子,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太阳才刚斜到西半空,还没到下工时间呢。
面前这一群人手里拿着各种农具,全是下工回来的样子。
陈青梅没来得及再出声,翠兰抢声道:“珍珍,李书记说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给淮铭接风,所以就提早下工了。他已经安排几个男人去杀猪宰羊了,八仙桌和板凳就从各家凑,就在村委会的院子里吃,我们都过去一起帮忙。”
珍珍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话,就被翠兰过来抓了胳膊,带着一起走了。
秀竹又在旁边说:“我们村里能有这样待遇的,能让书记带着大家一起忙活的,也就你家侍淮铭了,比人家结婚摆酒席还隆重还热闹呢。”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话,珍珍被她们拉着一起走,其他的情绪也就被这热闹全给掩盖掉了。她被拉到了村委会大院,便只好跟着一起忙活起晚上的晚饭。
村委会大院里外来来往往全是人,热闹得不得了。
作为主角的侍淮铭自然也被拉过来了。
他被村里那些遇事能说得上话的男人围在中间,讲的都是冲锋打仗上的事。
讲抗日、讲内战,也讲刚结束不久的那场边境战争。
珍珍刀工好,跟着翠兰和秀竹一起负责切菜。
但站着切了没一会,村里一个妇女干部又过来拉她,跟她说:“哎呀,珍珍你在这里跟着忙什么呀?你赶紧歇着去,玩一玩等着吃饭就好了。”
珍珍当然没放下刀走人,她宁愿跟着做点事情。
她把来拉她的人打发走了,和翠兰秀竹继续切肉切菜。
翠兰一边低头切菜一边笑着说:“看到没有,珍珍,你和我们不一样了。”
珍珍当然能感觉出来大家对她的态度真正变得不一样了,真的是发自内心了,当然她也知道大家为什么会对她这样,自然全都是因为侍淮铭。
其实这种被人看重被人尊重,被人捧起来的感觉还挺好的。
尤其红梅之前老是酸她刺激她,等着看她笑话,现在也对她客客气气很尊重了。
不过珍珍没有让这种良好的感觉在心里滋生开来。
她接着翠兰的话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不爱沾别人的光。”
听到这话,秀竹笑着看向珍珍又说:“那是别人呀?那是你男人!”
珍珍低着头继续切菜,没有接秀竹这个话。
翠兰看着珍珍的反应,揣测着又问:“珍珍,你是不是和淮铭闹不愉快了呀?”
珍珍回来这几天都避着人,没出来跟任何人说过闲话,她们一直都很好奇珍珍为什么会自己跑回来,现在难得逮到了珍珍说话,自然就想多扒问一些。
而珍珍并不想和村里人说她和侍淮铭之间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她和侍淮铭之间,早就被村里这些人编排出不知道多少故事了。
之前肯定是编排说侍淮铭看不上她,她从城里灰溜溜地回来了。
现在可能又变了风向,说她和侍淮铭之间只是夫妻吵架。
看珍珍还是没说话,秀竹果然又笑着接话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珍珍你前脚从城里刚回来,淮铭后脚就立马追回来了,可见你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
听着秀竹的话,珍珍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侍淮铭跟她说的话。
侍淮铭刚回来的时候找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特意回来跟她道歉的,然后又问她能不能给他一次悔过的机会,再然后是不同意分开,然后……
难道他真的对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珍珍摇摇头,没让自己再乱想下去。
她握紧手里的刀正准备继续切菜,侍兴国突然又跑了过来。
侍兴国手里捏着一张折起来的纸送到她面前,跟她说:“三婶,这是三叔让我给你的。”说完把纸塞到珍珍手里就跑了。
这是有意思的事,翠兰和秀竹一起看向珍珍。
珍珍木着看一会手里的纸,犹豫一会她把纸张展开,展开后便见纸张上面用黑色的钢笔写了几个字——【对不起,我犯浑了。】
这说的是刚才在家里的那件事?
珍珍反应一下反应过来,眼皮猛地一跳,连忙把纸张叠起来了。
翠兰和秀竹不识字,凑头过来也没看懂什么,便好奇问珍珍:“写了什么啊?”
珍珍把纸张塞进裤子的口袋里,牵一下嘴角道:“没什么。”
翠兰和秀竹看她一会,两人慢慢笑得暧昧起来,都没再问。
夫妻之间总共也就那么点事,看都看出来了,也没必要问得太过明白。
珍珍低头继续切菜。
忽而又在闹嚷的人声听到一句:“淮铭,你真的回来啦!”
听到声音,她和翠兰秀竹一起往院子里看过去,只见是侍淮霞一家子过来了。
侍淮霞嗓门大,见到侍淮铭就嚷开了。
侍淮铭起身招呼她和孙德树,“二姐、二姐夫,你们来啦。”
侍淮霞高兴得不行,说话声音越发大:“我们听说你回来了,立马就过来了。”
院子里寒暄开了,珍珍收回目光继续切菜。
她和翠兰秀竹切好菜,自有人忙着用大锅炒菜,一炒就是一大锅。
到了开席的时间,各人找适合自己坐的桌子坐下来吃饭。
珍珍自然还是和翠兰秀竹她们凑在一起,和村里与她年龄相当的妇人坐一桌。
但她刚坐下还没拿起筷子,就听到侍淮铭叫她:“珍珍。”
她假装没听见,但坐在她旁边的翠兰捅了她一下说:“淮铭叫你呢。”
珍珍只好又假装回过神,转头看向侍淮铭。
而侍淮铭已经过来走到她面前了,直接看着她说:“去我那桌。”
去他那桌?
他那桌坐的都是村里有尊望的人。
珍珍忙道:“不合适吧,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侍淮铭说话简单干脆:“合适的,走吧。”
珍珍又犹豫一会,被翠兰又轻轻推了一把,她只好跟着侍淮铭过去了。
过去了她坐在侍淮铭旁边,另一边坐的则是钟敏芬。
她觉得自己与这桌格格不入,便做好小辈该做的事情,只吃饭不随便说话。
别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她只管埋头吃菜。
够不着的菜,侍淮铭会给她夹到碗里,她也没有说什么。
喝酒喝了一旬,李书记忽把注意力放到了珍珍身上。
他端着酒杯笑着跟珍珍说:“都把珍珍忘了,还没跟珍珍喝杯酒呢。”
珍珍现在也不一样了,当然不能怠慢了。
珍珍没想着会有人和她说话。
听到李书记这样说,她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站起来很是规矩道:“书记,我是小辈,应该我敬您才是。”
李书记冲她压压手,“没这么多礼数,坐下坐下。”
珍珍端着杯子坐着下来了,李书记看着她又说:“珍珍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和淮铭好好的,以后有空多和淮铭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乡亲。”
珍珍继续端着杯子,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反正都是点头答应:“好的,书记。”
李书记很是高兴,伸手过来和她碰了一下杯子。
但珍珍端着酒杯还没送到嘴边,就被旁边的侍淮铭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