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牛庞儿手中酒碗、便如斧镰一般,劈脸向杨朝夕砸去!
杨朝夕身疾如风、陡然退后两丈。那酒碗落在面前不远处,打了几个旋儿、扣在了地上。只有些许酒浆,溅湿了他身上袍衫。
孙胡念、关虎儿连忙起身,一齐扣住牛庞儿双肩,阻住了他前冲之势。
牛庞儿发起横来,便要反击两人,却被关虎儿“啪”地一掌,甩在了脸上:“你要翻天么!”
牛庞儿捂着脸,双目通红,指着杨朝夕道:“他辱骂我爹爹,便是不该!我必要讨个说法来!”
孙胡念也侧过头,沉声道:“老三,你说话确是过了。兄弟纵有不睦、也不该辱及长辈……今晚咱们兄弟难得一聚,只为喝酒,不说恩怨。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哥,便都给我坐好!安安分分吃完酒。明日若还想找后账,须换个地方!打死打残,我决不再管!”
杨朝夕、牛庞儿互瞪一眼,却都按压住胸中怒气,重新坐了下来。
牛庞儿左右开弓,将桌上野味蘸了调料,张口大嚼起来,似是发泄心中憋屈。
杨朝夕也不理他,只顾与孙胡念、关虎儿推杯换盏,大口喝酒,又调侃了一番那半山住着的野和尚,坛中酒浆已然下去大半。
此刻桌上四人,皆有了七八分醉意,口中话语也不再连贯。
孙胡念又寻来葛巾、筛出四碗酒来,自取了其中一碗,起身踉跄道:“老三……老四!就你们喜欢林儿妹子么?我孙胡念也倾心林儿妹子!
只不过……君子成人之美、不夺人所好!我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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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给你们!谁知你们两个狗辈,为一个女人便……大打出手、兄弟相残……狗辈!一群狗辈……”
杨朝夕、牛庞儿听了,都低头喝酒,不敢看他。
关虎儿忙上来扶住:“大哥,你喝多了……”说着捧过孙胡念手中酒碗,又是一饮而尽,“林儿有福,得三位兄弟青睐……我这当哥哥的、与有荣焉……嗯,与有荣焉!”
牛庞儿一手抓着野猪肉、一手捧着酒碗,摇摇晃晃凑到关虎儿身前。碗里酒浆已漾出去大半,依旧向关虎儿的空碗碰去:“干了!大舅哥……林儿妹子跟了俺牛庞儿,保证……保证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杨朝夕吃下半碗蛇羹、抹了抹嘴,却是端了酒碗,向孙胡念遥遥一敬:“孙老大,老三我就服你一个!能文能武,粗中有细……只是以后,怕是见面的时候不多了。”
孙胡念抬起头来、醉眼朦胧:“老三你这话……什么意思?过几日便一起回观,你还能去哪……咱们可是磕过头、结拜的金兰兄弟……一日是兄弟,一辈子也是兄弟……”
半天上,一掐月牙儿轮廓醒目,星点撒在青黑的穹幕,说不出的明朗辽廓。
四人直喝得瓷坛倾倒、酒碗遍桌,这场“和头酒”才煞了尾。孙胡念、关虎儿手臂交叠、伏在方桌上呼呼大睡,不时蹦出一两句呓语。牛庞儿仰面瘫在条凳上,鼾声如雷,胸前被扯开大缝、缓解燥热。
杨朝夕站起身来,抻筋拔骨间、后天之气流转,一层细汗从周身毛孔中析出,透着浓浓酒香。方才的醉态也已荡然无存,鹰目开阖,精光四射,襕袍翻动、将一身英气挥洒。看见孙娘子出来收拾碗碟,便拱手道别,一手一个拽起关虎儿和牛庞儿,向院落外走去。
出来百余步,转过一处岔路口,便是那簇新的木篱茅舍。一道倩影,玉立路旁,只看身形、便知是关林儿无疑。杨朝夕脚步微滞,便又恢复如常。路过关林儿身边时,将牛庞儿推到她怀里,才又拖着关虎儿、向更远的夜路而行。
关林儿眉间微蹙、轻咬薄唇,望着那熟悉而远去的背影,竟微微地有些失神。方才两人目光,有一刹那的交汇,然而心里俱都百味杂陈。
目光只是轻轻一触、便都默契躲开,转而看向身旁醉意酣然的人。然而关林儿心底某处,却“啪”地一声断开,莫名的痛感生出,令人有些气结。
牛庞儿身量颇为沉重,此时如烂泥一般,伏在关林儿肩上喊着“妹子”。
关林儿有些吃力地将他扶回耳房,推在炕上,替他宽衣解带,擦拭身体。看着眼前酩酊大醉的良人,某一瞬间、心底竟涌出一丝厌恶,但很快被清醒的现实压了下去。
次日醒来,关虎儿头昏脑涨、胸口烦恶欲呕。强撑着爬起来,见关大石又去山谷校场训练团练兵去了,便自己做了些羹汤喝下,方才好了许多。
这时,孙胡念喊声在院落里响起:“老二,酒醒了没有?”
关虎儿应声而出,瓮声瓮气道:“大哥,还有些难受。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孙胡念表情复杂:“老三已经走了。听陆婶婶说,是回了道观。昨晚咱们都喝了不少,老四现在还没起来,唯独他像没事人一般,还把你两个送了回去。单凭这点来看,他心中尚且顾念兄弟之义,倒是咱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番举动、显得生分了。”
关虎儿双脚还有些虚浮,沉吟半晌才道:“今年农假回来,这一桩事始料不及。但凡是个男儿、谁不愤恨欲狂?只因林儿、老四伤他太过。他能做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
孙胡念长叹一声:“现下只能如此了。要消除这些芥蒂,还须咱二人回观后,慢慢与他分说。”
关虎儿点头应下。然而两人却没料到,再见到杨朝夕,却已是许久之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