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中异响,顿时招来百合卫的警觉。以为那金瞳大汉又卷土重来、欲对圣女不利。
小蛮轻咳两声,告知“无事”,欲要破门而入的百合卫,才又四散而去。
“化力导力?好俊的‘千斤坠’功夫!”
柳晓暮嘴角揶揄,望着狼狈的杨朝夕,心头却是翻腾起了巨浪。
这小道士阴错阳差之下,竟将自己那点微薄内息,打入了她体内。这与他趁她之危、将舌头探入她口中的性质,没有太大分别。何况还不止一次……顷刻间,柳晓暮心中十分复杂。纵然两人已结了道友,但这小道士道行能修到何等程度、她心里亦是没底。
而且,小道士打入自己体内的、又岂止是一点内息,而是一道纠缠的因果。换言之,若这小道士不能在修道一途有所建树,无论她如何惊才绝艳,想要一步登仙,只怕也会受他牵累、而功败垂成。可以说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杨朝夕头脑还在阵阵发蒙,好在刚才几番折腾,又出了一身臭汗,那热症竟好转了许多,不似初时那般晕眩难耐。
他半个身子卡在塌落的绣榻间,嘴角泛出一抹委屈和不解:“晓暮姑姑,何故打我?”
柳晓暮怒意未平、气呼呼道:“小道士!你才学了几天岐黄之术?便敢在姑姑面前卖弄!且不说你那点内息,于姑姑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便是‘人有雄雌之分、气有阴阳之别’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你既修的乾道,便该明白,阳元之气与阴元之气、实是水火不容。你胡乱将乾道内息送入坤道体内,岂不是抱薪救火、愈演愈烈?幸好你内息浅薄、危害有限,否则,姑姑内息一旦大乱,丹田必然毁伤,岂不是要当场暴毙而亡!”
杨朝夕对此自是深信不疑,心中也不禁涌起阵阵后怕:若非自己道行尚浅、力微气薄,只怕已酿成覆水难收的大错!而似晓暮姑姑这般道行高深之人,即便留得性命,修为却要大损。祆教少了她这坐镇总坛的圣姑,又如何再与洛阳群侠抗衡?
杨朝夕从绣榻碎木间爬起,抱拳垂首道:“小道眼高手低、冒失妄为,姑姑教训得极是!”
小蛮见杨朝夕遭斥,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忙拢手作焰、单膝跪倒:“姑姑,请杨公子出手,是卑下的主意。还请责罚!不知姑姑现下觉得如何?”
柳晓暮心道: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小道士日后必与自己产生千丝万缕的瓜葛,至于吉凶如何,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罢,柳晓暮微微抬眸:“罢了!尔等虽愚,却是一片好心。姑姑吐了口淤血,已觉通畅了许多。这小子误打误撞,以乾道内息激起了阴元之气的反扑,故而阴元之气、反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了。
如今姑姑周天顺畅、内息渐强,只需安然修整,计日便可尽复……只是,后面的路程、想来也不太平,只能靠众护法与传教使们,相辅相成、协力迎敌了。”
杨朝夕面上愧色这才消减了许多:“晓暮姑姑,我身上倒似大好了。方才搬运周天,竟觉内息凝实了许多,想来是那位前辈留给小道的好处。若还有人与姑姑为难,小道少不得要再出手、将他们打服。”
柳晓暮却是似笑非笑道:“哦?这般说来,你是肯诚心实意入我祆教?奉神主阿胡拉为全知全能、永生不灭的创世之神,从善如流,嫉恶如仇,除恶布善,广播教义?”
杨朝夕连连摆手:“我虽脱出道门,但度牒尚在,决不敢欺师灭祖、改投他教。况且,吾师长源真人曾言,九霄之上,早住满三清道尊、诸天神王、四极帝皇等一众神仙,若异教诸神也想容身,岂不是神仙也要打起来?
可见教门信徒,无外乎假托神佛、而行人事。汉神也好,胡神也罢,至多能叫信徒行事之时、心怀敬畏而已。反不如心怀侠义,行游四方,除暴安良,快意恩仇!倘若凡事问心无愧,神魔又奈我何?”
柳晓暮淡笑颔首:“好个‘问心无愧’的小道士!寥寥数言,倒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我祆教与太微宫的纠葛,却非你一腔血勇、便能化解。小蛮!通知船工,待会儿寻个野渡、放你的杨公子下船。我祆教自己惹下的麻烦,自该一力担下。莫再祸及杨公子这样的少年英侠!”
杨朝夕却是苦笑:“姑姑如此,便是成心挤兑小道了。小道既已卷入此事,自是要一帮到底,怎可抱头缩项、中途撒手?况且纵然此时下船,那些败走的游侠、又岂会与我善罢甘休?”
柳晓暮秀眉一扬,不禁揶揄道:“小道士,你既不肯入教,又赖在船上不走,究竟是想留下来、接着做崔府的‘暗子’?还是对小蛮恋恋不舍?”
杨朝登时满面通红:“姑姑……怎可如此揣测小道!小道、小道岂是这等两面三刀、荒淫无耻之徒!”
小蛮立在一旁,却是俯首不语,宛如凝脂的耳廓和脖颈,却似云蒸霞蔚,透出别样风情。
柳晓暮心中暗笑,正待再转圜几句,却听舱外一道倩影、躬身行礼道:“圣姑万福金安!地维护法大人回船,说有要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