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觉得竞赛班氛围非常不错,大家都很优秀,却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有恶性竞争,对对手产生敌意。
傅嘉延走进教室,就看见沈荔在和一群学弟交换微信号,神色微微紧绷。
司濯咧嘴笑道:“沈荔学姐,不如你和我坐一块儿吧。”
同学们也都起哄。
沈荔侧身观察第一排靠墙看黑板会不会反光,傅嘉延忽然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提醒一句:“给你留了座位。”
沈荔转过头,有些费解,傅嘉延明明才来,什么时候给她占了座?
傅嘉延道:“跟我来。”
验证了第一排角落确实反光,沈荔只好道:“抱歉学弟,我同学帮我留了位置。”
“!!!”司濯看见傅嘉延,一脸噎到的表情,身边起哄他和沈荔的同学们识趣地消了声。
“学姐和傅哥什么关系?”
“不一般的关系?你看傅哥旁边什么时候坐过人。”
“你们还别说,学姐和傅哥看起来真般配。”
“我听说学姐以前追过傅哥啊。”
“传闻不可信吧,我怎么看都是傅哥喜欢学姐多一点啊。”
“……”
沈荔走到傅嘉延的座位旁,他的抽屉里堆满了竞赛书,俨然是另一个常居地。
邻座的桌面上,也放了一本书。
沈荔问:“这里有人?”
傅嘉延:“没人,书是我放的。能看清黑板?”
沈荔:“能,比八班近多了。”
傅嘉延:“能就好。”
竞赛班的辅导形势比较常规,老师授课加上题海战术。
沈荔发现傅嘉延在竞赛班比在八班要认真很多,黑眸沉沉,目不斜视。清晨也不见困倦,保持着绝对高效的学习状态。
但她碰到疑问,傅嘉延依然会主动停下手里的题目帮她解答,语速不疾不徐,比想象中要耐心得多。
沈荔以为校霸多少会有些暴躁,实则不然,甚至是不错的学习伙伴,她常常感到小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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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假结束后,高一高二年级将迎来本学期的第一场月考。
考试前天,C市忽然下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水拼了命似的往下砸。
沈荔不反感这种天气,甚至还挺喜欢这种雨水冲刷一切的感觉,仿佛把空气中的那点烦闷的躁意都冲刷掉了。
唯一不太好的是,原主的身体好像比想象中更娇气一点。
沈荔昨晚回寝室的路上淋了场雨,早上被闹钟闹醒的时候,感觉很不好。她意识到自己发烧了,量了□□温。看到体温表上直逼三十九度的水银条,内心有点绝望。
沈荔摸出手机和吕赟打电话,请了假。
上课前几分钟,傅嘉延的短信发了过来:“怎么没来?”
沈荔:“我发烧了。”
傅嘉延:“去医院看了吗?”
沈荔:“没有,宿舍里有退烧药。”
傅嘉延:“有室友在宿舍吗?”
沈荔:“都回家了。”
傅嘉延还想问什么,手机偏偏没电,自动关了机。
沈荔冲了杯退烧药,喝了以后,喉咙总算舒服了一点。
沈淮年也打电话过来——他每天早上都会打,例行关心问候。
沈荔现在嗓子状态很差,沈淮年肯定能听出异样,她不想让他担心,于是按了拒听,回了条短信:“怎么啦哥哥,我要上课了,现在可能不方便接电话。”
沈淮年不知道她今天没去竞赛班,也没多想:“好的,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想说今天中午带你去外面吃饭?”
沈荔:“今天我约了同学,改天再约你。”
沈淮年:“好,你注意安全。”
沈淮年没有深问,沈荔松了口气,服下退烧药后又喝了杯温水,沉沉地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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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荔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还是几十分钟,醒来的时候,宿舍只有她一个人,拉上了窗帘又没开灯,昏暗无比,分不出白天黑夜。体感和入睡前没有分别,全身上下依然软绵无力。
她慢吞吞地打开灯,拿出体温表量了量,结果非但没退,还窜上零点三度。
很高的烧了,退烧药好像效果并不好。
沈荔悲伤地叹了口气,倒不是高烧多难以忍受,就是病起来很多事情做不了。
这时手机振动声传来,沈荔在被子里探了探,把它捞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傅嘉延,她犹豫了一下才滑向接听键,少年低磁声线又稳又沉:“老师让我带作业给你,下楼。”
相比之下,她的声音哑得非常过分:“啊,谢谢,你等我一下。”
明后天高一高二要月考的缘故,竞赛班上了半天课也停了。
发烧的时候身上的皮肤变得非常敏感,碰到衣服被子都会感到轻微疼痛。沈荔下床的时候,轻轻唔了一声,动作有些迟缓地拉开衣柜门。
空气有些凉,她想快点儿好起来,不能让病情加重了,所以换了件比较厚的连帽卫衣,牛仔长裤,裹得严严实实。
简单梳了下头,喝了口水,带上钥匙出了门。
沈荔大脑昏昏沉沉,头晕目眩,一路扶着扶梯下到一楼。大家好像都回家了,楼里异常安静,外面还在下雨,但不像昨天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小雨淅淅沥沥,带着秋天的凉意。
傅嘉延打伞站在宿舍门口,看见她脸色苍白,唇瓣也没什么血色,眉心聚拢。
沈荔感受到室外的凉意,身体一阵瑟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傅嘉延用手轻轻扣住肩带入伞下,几乎被揽在怀里。明明鼻子不通畅,好像也能闻到少年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
沈荔视线缓缓下移。
傅嘉延手里除了伞,什么都没有。
说好的作业……呢?
沈荔瞳孔微缩:“你……?”
“带你去医院。”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抗拒。
沈荔想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不用了,我没准备去。”
她现在浑身没劲儿,傅嘉延单手就可以把她按得死死的:“嗯,我让你去。”
沈荔:“但是……”就算要去,也不应该是他陪着的。
她话未说完,就被傅嘉延揽着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雨帘织得密,道路的可见度并不高。加上国庆节放假,校园中清寂得过分,几乎看不见往来的人。沈荔仍然感到一丝尴尬,总觉得教导主任下一秒就会从什么角落蹦出来,劈头盖脸把他们训一顿。
沈荔抬了抬头:“你能不能让我自己走,被老师同学看到了怎么办?”
傅嘉延专注看着眼前的路,语带质疑:“你自己能走?”
沈荔想靠蛮力挣脱,奈何完全没有抵抗的力气:“没瘸腿。”
傅嘉延没吭声,也没有松开的趋势。
沈荔闷声说:“你太霸道了。”
傅嘉延:“可能。”
沈荔:“什么是可能?”
傅嘉延:“忍不住。”
他这句话说得很低,沈荔思维混沌,听觉不如平常敏锐,没有听清。
傅嘉延叫好了车,就停在校门口,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沈荔现在知道了,傅嘉延分明是先斩后奏,计划还挺周全。
十五分钟后,他们抵达附近的医院。
最近变天,稍不留神就容易生病,医院里人满为患。
看着漫漫长队,沈荔觉得一时半会是排不到她了,在想做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
结果,傅嘉延竟然连号都帮她挂好了。
沈荔入选竞赛班的时候填了个人信息,傅嘉延是从吕赟那里问到的。
医院看病的常规流程走了一圈,验血挂水取药,不知不觉过了三个多小时。在药物作用下,沈荔浑身乏力,还很困。虽然睡了一上午,上下眼皮依然在打架,时刻要黏在一起。
生病的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沈荔这么想到,感受意识的出离。
傅嘉延见沈荔精神状态实在不怎么好,皱了皱眉,没有思考那么多,像此前在校园一样,把她带在怀里走。
即使是消毒水气息遍布的医院,他依然可以闻到女孩子身上浅淡的香气,感到片刻的失神。
沈荔觉得自己要魂飘了,恨不能下一秒就栽在温暖的床里睡到地老天荒,走路像是一种折磨,自然没力气和傅嘉延抗议。甚至还觉得……这宽阔有力的肩膀还挺好。
他们乘电梯到一楼大厅,刚出电梯门,迎面碰到了王羡林。王子裹了件比沈荔还厚的衣服,戴着黑色口罩,露出一双诧异的眼睛。
沈荔感受到傅嘉延脚步微顿,也恍惚抬眸,看了好一会才发现面前的人是王羡林,整个人一惊,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和傅嘉延距离太近了,完全突破了同桌的正常界限,就这样被班主任看了个正着。
傅嘉延也愣了愣。
沈荔不知道哪来的劲,趁着傅嘉延分神的间隙,急急忙忙从他怀里弹开了——好像是传说中人在极端境遇下爆发的力气。
但她太弱了,这么稍微一用劲,眼前就金星飞闪,身形不稳,虚弱地晃了晃。
傅嘉延眼疾手快,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然后在王子的注视下,把她带回了自己身边。
王子一时间有点懵,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了,半句话说不出来。
傅嘉延坦荡不少,声线依旧是沉稳的:“王老师,上竞赛课的时候沈荔发烧了,我带她来医院看看。”
他眉眼认真,语气中还带着对同学真心实意的关切。
王子迟钝地眨了眨眼,大脑也恢复运转,松了口气。
他就说,两个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早恋,沈荔可是让人跌破眼镜地考进了竞赛班,成为他们班唯二的竞赛苗子。
他怎么能把他们竞赛班小长假要补课的事情给忘记了?
其他同学迫不及待地回家,到处游山玩水。他们竞赛生还要被迫留在学校,接受知识的洗礼,简直太辛苦了。
再看沈荔都难受成什么样了,竞赛班里只有傅嘉延一个同班同学,带她来看病不很正常?
怎么还要经受他这个恶毒班主任这样恶意的揣测。
王子负罪感极重,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
他真挚地关切道:“……这天气是挺糟心的啊。沈荔你千万别着急,明天月考呢就算考不好老师也不会怪你,毕竟这天气这么多变,我们都始料未及是吧。好好休息,好好休息,身体第一。”
“谢谢老师,您也注意身体。”沈荔眼神迷离,嗓音软乎乎的,乍一听还有点可爱。
傅嘉延也点了点头。
王子看看沈荔,又看看傅嘉延,感动得一塌糊涂。
“傅嘉延啊你成绩好老师不担心你,但你也要注意身体,多穿点衣服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好了,快带沈荔回去吧,这医院空气不如外面健康,能少吸两口就少吸两口。沈荔啊,生病了多睡觉,别为了明天考试带病复习。就算考零分也没什么,不过一点奖金的事情,老师不差这点钱,听见了吗?”
沈荔连连点头。
他们告别王子后,坐上了回校的出租车。
车厢里比外面温暖得多,驱走身体里的寒气。沈荔打了个喷嚏,倦意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她脑袋往傅嘉延反方向偏了偏,靠在车窗上。
虽然这个睡姿不怎么舒服,但她觉得比站着走路好太多了。
不出几分钟,她沉沉睡了过去。
这附近是繁华地段,减速带多,车辆行驶起来比较颠簸。
傅嘉延眸光幽深,把沈荔身子揽了过来,轻靠在自己身上。
沈荔今天穿着厚厚的米色卫衣,绒绒的布料,让她看起来乖得不行。几缕乌黑的发丝垂在耳侧,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惹人心疼。
傅嘉延视线始终没从她脸上移开。
思绪非常之乱,翻船的欲望急剧膨胀,又怕吓着她。
沈荔睡梦中也不踏实,隐约感到陌生的气息,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她脑袋就这么直直地从傅嘉延肩膀上滑落,侧着砸向他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