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冲村小学操场,书付的丧事热热闹闹进行中。
张涛不耻下问,虚心学艺。刘海诲人不倦,大谈敲锣学问。
张涛心生失望,不由“哦”了一声,神色懊恼道,“敲锣原来是门这么高深的学问,那你叫我过来干嘛呢?”
还有半句话,他压在嘴边,没让它出来。那就是,你这不是在耍我吗?
他心里还想,你刘海把敲锣说得比整只乐队最重要,可我看,也就那么回事。
随着这想法,他脸上也露出了不以为然的样子。
“现在是告祖的时候,以“礼先”为主,整个乐队,都只是简单重复的演奏。”
刘海看到张涛的表情变化,决定给英雄一点安慰。
“如果你想敲锣,我教你一下就懂的。“。
“那行!你教我吧!”张涛马上阴转晴,高兴起来。
聪明的涛哥,果然是一点就透,一学就会,并且很快出师。
为什么呢?因为师父上厕所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灵场前来了个吊唁的,“礼先”高唱,“开门锣!”意思是迎客。
所有“八先”都看向张涛。张涛当然不懂什么开门锣,就疑惑地与大家眼睛对眼睛。
旁边拉二胡的师傅忙提醒说:“赶紧敲锣,连敲三下,一重两轻。”
出了这档子事,刘海一回来,张涛就知趣地自动退位让贤。
仁龙坐在桌子边,摇头晃脑念着祭文。祭文都是短句。每句后面那两个字,他都会唱出长长的拖音、颤音。
张涛颇感好奇,便驻足观看起来。
张涛心想,原来老爸也是一个感情挺丰富的人。
你看他样子,就仿佛自己死了爹娘一样伤心。对一个普通的死人,你都有这么丰富的感情,为什么在家里却又总是板着脸呢?
张涛摇头叹息一声,真是老爸的心,海底的针,猜不透的。
他正要走开,与他爸坐对面的,那个叫张军的礼生喊他说:“涛哥,过来,你和你爸来演对头戏吧!我到外面有点事就来。”
有老爸在,张涛可不敢自作主张,他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父亲。
仁龙点头同意,他才坐到张军的位置上。
受现场肃穆气氛感染,张涛正襟危坐。
孝子到桌前跪拜时,他按照父亲的悄声吩咐,也像模像样当起“礼先”来。
“拜儿!”父亲喊。
“升!”他跟着喊。
孝子连磕三下头,他就连喊了三声。
“初上香!”父亲又喊。
“初进香!”他从孝子手上接过香烟。
“亚上香!”“亚进香!”
“再上香!”“再进香!”
“献果!”父亲喊。
“献别!”他喊。
跟着,又是三声一模一样的“拜儿!”“升!”孝子就到前面桌子前跪拜了。
几分钟后,孝子在另外两张桌子前跪拜完,又绕回来了。
张涛心想,这次总该多喊几句话了吧!我那么好的嗓音,至今还没个表现机会呢。
他把眼光看向父亲,意思是,老爸你该教我现在说什么了。
仁龙像听明白儿子心思似的,用鼓励的眼光看了张涛一眼。
“不要紧,你刚才喊得蛮好,接下来继续这么喊。”
张涛一听这话,就要晕倒,还这么喊,那也太简单了吧!这不是小学生都可以做的事吗?
张军没有来,也没有谁接手,他只有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陪着父亲演对手戏。
第三次继续如此,张涛的唱词没多一个字,可他父亲却唱起一篇祭文来。
听到父亲唱了一段,他就觉得很简单,无非是,声音里揉入些悲伤情感,几个字一停,最后那个字,拖成一个长长的颤音。
张涛可是在学校歌咏比赛中,多次取得不菲成绩。现在这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张涛便压低声音说:“爸,您息会,我来唱吧!”
他父亲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自顾表演。
张涛有些气恼,也没个这样的父亲吧,刚知道自己出风头,把儿子晾到一边坐冷板凳。
自己嗓音如此优美,却没个表现机会。他心有不甘,便又说:“爸,那我们就一人唱一段吧!”
流行歌曲里,不是有情侣对唱嘛,哀歌里来个父子串唱,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仁龙桌前,摆着一个发黄的小本本。他就是看着它唱的。
张涛把小本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他探头一看,顿时傻眼,老爸呀!你不是捉弄人吗?都什么年代了呢?你满篇还整的都是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