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元淮笑容愈发讥讽了些:“谁教你同我说这些的?”
俞宝儿眼中蓄起泪意,却倔强忍着眼泪不肯哭,说:“没人教我,我只是想我娘了。”
随元淮从桌上拿起一卷竹简,森冷道:“练你的字去,再哭,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俞宝儿乖乖去矮几前练字时,小小的身子侧对着他,吃力握着比他手指还粗的毛笔,眼泪吧嗒掉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水印,俞宝儿生怕叫他发现,不敢伸手去擦眼泪,也不敢发出哽咽声,只放缓了呼吸,偷偷地哭。
他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男人坐在高位上,却将他所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半垂着眸子,眼底一片阴翳。
他不喜欢这个孩子,不仅因为那个女人不识抬举,还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已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比起一个离不得汤药,也习不了武的废人,一个健康却年岁小、极好掌控的孩子,怎么看都是首选。
赵家母子越亲近这个孩子,他心中就越发忌惮。
当年为了活下来,他忍受了火烧之痛,留下一身病根。
后来为了能见人,他又经历了无数非人的折磨,才将身上那些被烧伤的皮一点点换掉,剥皮之痛这样的酷刑,死人才会领会,他却是活着就受过了。
他这么艰难才活下来,谁要是敢挡他的路,那就都去死吧!
这么想着,神色便愈发狰狞,攥着竹简的那只手,力道大得那森白的指节像是下一刻就会折断。
丫鬟进来奉茶,猝不及防撞见他的神色,短促地惊叫一声后,手中的茶水被打翻,杯子摔在地上碎裂开来时,丫鬟脸上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伏跪在地,颤声祈求:“大公子……大公子饶命……”
随元淮极度厌恶下人们看见他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惊恐样子,他薄唇挑起,吐出的字却血腥冰冷:“拖下去,杖毙!”
很快就有人进来,丫鬟几乎没能再大喊一句,就被堵了嘴带下去,整个过程安静且迅速,像是一场无声的皮影戏。
俞宝儿坐在练字的矮几上,怔怔看着这一幕,笔尖的墨点滴落在纸张上,弄脏了他快练完的那一张大字。
坐在书案后方的人冷眼瞧着他发白的小脸,突然恶劣道:“你要是不听话,你娘就跟她一样的下场。”
俞宝儿明显被吓到了,那天从随元淮书房练完字回去,就病了好几天,梦魇时都在哭着喊娘。
兰氏当年从东宫逃出去后,嫁了一富商替随元淮发展外边的势力,在随元淮被烧伤最严重的那段时日,并不在他身边,看到俞宝儿,只觉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年照顾的那个小皇孙一般,心中怜惜得厉害,求去随元淮跟前,想让俞宝儿见他娘一面,却只换来随元淮一句讥讽:“杖杀个婢子,就把他吓病了?兰姨忘了,孤像他那般大的时候,刚经历了东宫大火呢。”
兰氏看着随元淮漆黑的眸子里化开的点点森冷笑意,终究是没敢再为俞宝儿求情。
三日后,俞宝儿才慢慢好起来,不过性子变得很闷,不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每天雷打不动要做的事就是练字。
兰氏怕这个孩子就这么被吓坏了,命下人去寻几个机灵些的孩子来给俞宝儿当玩伴。
但俞宝儿还是不搭理那些孩子,只闷头做自己的事。
赵询在清平县时,曾奉命监视俞浅浅的一举一动,知道俞浅浅母子和樊家有往来,大胆向兰氏提出,要不把樊家那小女儿带过来,看不能让俞宝儿肯开口说话?
兰氏明显有些迟疑:“那孩子如今对外称是武安侯之女,被王府的人严加看管起来,如何带来同小公子当玩伴?”
赵询道:“世子同殿下亲近,连带着喜欢小公子,母亲不试试,怎么知晓世子那边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