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大雪,有碎玉声。
林惊枝在暖阁窗前站了许久,孔妈妈带着晴山和绿云在归类整理,裴砚吩咐云暮送来抚仙阁的那几大箱子物品。
晴山抱着东西上前:“少夫人,这红狐皮子您想做何种样式的斗篷,奴婢去和针线房的婆子说一声。”
“若速度快些,应该能赶在年前制出来。”
林惊枝视线落在晴山怀中抱着的红狐皮子上,她不禁想起那日深夜。
裴砚从风雪中归来,一身冷气,就连浓黑眼睫上都沾了霜白雪屑,高大身影站在烛火前,声调沙哑,那沉黑滚烫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林惊枝眼底有波澜浮动,她垂眸摇了摇头,待心底那阵透着酸涩的情绪过后,朝晴山声音浅浅道:“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临近年关,想必府中四下都在裁制新衣,针线房的婆子真是忙碌的时候。”
“等什么时候得空再送去也不迟。”
晴山见林惊枝忽然情绪不高,便也没再说什么。
等几人把满满当当几大箱子归置好后,才请林惊枝上前查看。
孔妈妈指着其中一个檀木匣子,笑眯眯道。
“应当是郎君不知少夫人喜欢何种花样的头饰,就送了一匣子珍珠、宝石。”
“这样少夫人若屋中首饰带腻了,也可以把匣子里的东西送到银楼铺子去,好按着心意让工匠制出来。”
林惊枝视线落在匣子里放得快溢出来的各色宝石上,她心脏微微一跳,突然有了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衣裳、首饰若是裴砚吩咐的,他心里自有定数,就不方便流落外头。
可眼下这匣子珠宝,若是悄无声息分批散出去,那就是石沉大海,到时候折现成银两,至少能换五六百两银子傍身。
若真的按照前世的转折,她这次一定不会再拒绝,她会去汴京。
那手头就必须存一笔,没人知晓的银子,作为她日后不时之需时要用到的银钱。
想到这里,林惊枝视线一颤,落在孔妈妈身上。
这同样也是一个,试探孔妈妈忠心的绝佳机会,这一辈子她除了晴山外,恐怕再难相信任何人。
“孔妈妈,你走上前来,我有事同妈妈吩咐。”林惊枝朝低声道。
孔妈妈一愣,小步走上前,侧耳去听。
慢慢地孔妈妈瞳孔一缩,眼眸睁大,不可思议看着林惊枝。
“少夫人,您这是……”
林惊枝朝孔妈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妈妈只同我说,这事妈妈能不能办妥。”
“若能办妥,这檀木匣子里的珠宝,我就交给妈妈去办。”
“若妈妈没法子,也直接同我说,我定不会怪罪。”
“不过这事,除了我和妈妈外,并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孔妈妈只觉心如擂鼓,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虽然不知林惊枝为何要这样做,但她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应下。
“少夫人安心,这事交给老奴去办。”
“定会妥妥帖帖。”
林惊枝垂眸淡笑:“那就劳烦孔妈妈了。”
夜深雪厚,寒风凛冽。
裴砚在内院外门落钥匙前,回到抚仙阁。
林惊枝早就用过晚膳,沐浴过后就倚在暖阁内的美人榻上,把纤瘦身体缩在厚厚的羊绒厚毯下,白皙指尖握着一本游记在看。
裴砚在外间脱了大氅走进里间,漆黑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林惊枝身上。
林惊枝毫无所觉般,指腹划过书页掌心微笼,慢条斯理翻了一页。
那秀致的腕骨落在烛光想,就像风雪中高高枝头盛开的玉兰花瓣,美得惊人。
裴砚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微微眯起的凤眼带着几分斟酌。
“最近几日请安时。”
“父亲也许会提一事。”
“如今想问问,夫人是如何打算的。”裴砚嗓音低低,侧眸看着朝林惊枝道。
屋内烛花微爆,面颊似有热风拂过。
林惊枝缩在羊绒厚毯下的雪白脚尖微蜷,终于抬眸看向裴砚。
“妾身,不知夫君说的是何事?”
裴砚抬手,霜白的宽大袖摆落在林惊枝身上,他修长有力指尖轻轻一扯,收走她手中握着的书卷。
漆如浓墨的眸光格外幽深,给人一种若是撞进里头,便难轻易出来的胆颤。
“年后,父亲要回汴京。”
“依着父亲的意思,我该同他一起,换二弟琛留在家中。”
裴砚漆眸看着她问:“你愿意去汴京吗?”
林惊枝缩在衣袖内的细嫩掌心微微一缩,指甲抠进嫩肉,勉强维持脸上情绪。
她有些不自在拉了拉身上盖着的羊绒厚毯。
裴砚以为她冷,抿着唇没说话。
下一刻却是手臂用力,一把将她连人带着厚厚的羊绒毯子,一起搂进怀中。
这一刻,林惊枝有些许愣神。
前世这时候,裴砚并没有同她说过去汴京一事。
是后来周氏寻她,又说了许多去汴京的弊端,当时的她谨小慎微,在府中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既然周氏话里话外不愿,她自然也点头同意。
等年后裴砚问她时,她自然沉默着摇了摇头。
只是她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那时她不愿去汴京留在河东裴氏孝顺长辈就是,可后来裴砚怎么也没去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