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心口起伏,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为她好?”
“如今漪珍被人下了钩吻之毒,连命都要被人害去。”
“而沈家只是轻轻飘飘推了个无关紧要的婆子出来,以死谢罪。”
“你竟然不找沈家麻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难道这就是你对漪珍的宠爱?”
裴寂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平静得不见半丝波澜。
“漪珍的命自然是命。”
“但她从出生就带了胎中弱症,诞下哥儿、姐儿后身体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一直用珍贵汤药撑着,能不能活到她的孩子成年都难说。”
“她身子骨本就撑不了几年,你不如就当她提前两年罢了。”
“要说心痛我也心痛,可家族百年基业,总不能因她,裴家没有任何证据去与沈家和崔家为敌吧?”
周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盯着裴寂,指尖掐进掌心里,整个脑袋痛得像裂开一样。
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声音尖锐无比:“漪珍是你的女儿,不是裴家的物品。”
“你瞧不起豫章侯府林家,瞧不起林家庶出的女儿,但裴寂你如今的德行,和豫章侯府有什么区别?你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够了!”
裴寂被周氏戳到痛处,他脸色沉得可怕。
“我确实不如当初你嫁我时那般风光霁月,也确实对不起漪珍,但家族总要有人牺牲。”
“李氏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剩下的四姓不能再乱,况且用漪珍两年换沈、崔对我裴氏的亏欠,这又算得了……。”
“啪。”周氏闻言,眼前阵阵发黑。
再也控制不住,抬起胳膊,一巴掌掴到裴寂的脸颊上,抽得他半边脸颊一歪,脸颊霎时火辣辣一片。
裴寂没料到周氏竟然敢动手打他。
耻辱和羞恼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许久才回过神,冷冷盯着周氏。
周氏毫无畏惧看着裴寂,嘴角扬起一丝嘲讽至极的笑:“这一耳光,是你欠我家漪珍的。”
“你就算要休了我,我也绝不后悔。”
裴寂身体晃了两下,那张儒雅清润的脸,一下子就高高肿起半边,可见周氏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周氏,你闹够了没有?”
“因你在崔家大闹,已经毁了漪怜姐嫁入崔家的可能,沈家因这事,自然也不会与我们裴家结亲,如今唯一能平衡家关系的只有沈、崔两家对漪珍的愧疚。”
周氏一双眼睛血丝遍布,她忍不下这口气,伸手还想打裴寂。
却被身后漠然走近的男人,狠狠抓住手腕:“母亲别闹了。”
裴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周氏身后,他右手手腕上骨伤还未好全,只能用左手死死抓着周氏。
周氏骤然回眸,脸色铁青瞪着裴琛:“你为什么拦我。”
“我至今连要暗害我家漪珍的人是谁都不知,沈家要护着,你父亲也不再追究。”
“难不成,你也觉得你父亲做的没错,你大姐姐合着该如此牺牲?”
裴琛偏头避开周氏沉冷的视线,并不敢与她对视。
书房里,惊得吓人。
周氏哀嚎一声,终于再也压不住情绪,哭得撕心裂肺。
她已经从裴琛面上神色,看透一切。
这个她一向觉得骄傲的唯一嫡子,他眼中的躲闪与逃避已经说明一切。
“原来你也是这样想是,原来你大姐姐在你心里是这般模样。”
“你倒是说说,沈家许了你什么好处,崔家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丧尽天良,连你亲姐的性命都不顾了。”
裴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底虽有羞愧,却不足以填平他的野心和贪婪。
书房里,没人注意到裴漪怜孤零零站在外头的廊庑里。
她大而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在她心中伟岸高大的父亲,能为了家族毫不犹豫牺牲长姐,而她最为信赖的二哥哥,却是个这般懦弱的男子。
只有平日看似刻板严厉的母亲,哭干了眼泪,父亲和兄长也不为所动。
裴漪怜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还抱着一丝希望问:“大哥哥,我母亲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裴砚站在裴漪怜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唇角含笑,淡漠无情:“这是都二姑娘亲耳听到的。”
裴漪怜眸光一闪,抬眸看向裴砚,她抿了抿唇问:“那大哥哥,为何要让我知晓这些?”
裴砚忽然就笑了,他深深看了裴漪怜一眼:“因为我看着你嫂嫂的面子上。”
“你若再出事,想必你嫂嫂心里要更加难受。”
“我让你知道,就是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大姐姐的事,有朝一日我自会替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