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韵捂着被抽得发肿的脸颊,她先是愣愣的,等慢慢回神后,眼中柔弱渐渐褪下去,变成了极冷的郁色。
她雪白还沾着鲜血的指尖,慢慢整理着方才被婆子弄得凌乱的外衣,泛白的唇忽然勾出冷笑。
“那祖母觉得我能有什么好下场,我如今的下场不就是沈家说了算么?柔弱女子,没了沈家庇护,还能如何?”
“就算事到如今,难道您舍得亲手杀了我?”
“祖母莫要忘了,观韵可是您一日日看着长大的姑娘,您舍得沈家教养出来的女孩流落街头,沦为娼妓?”
沈观韵嘲讽冷笑:“观韵知道沈家要脸,祖母更看重脸面。”
“陛下就算知晓观韵是被黑心婆子换到沈家的孩子,可沈家若因这事,就能把自小当成明珠养大的姑娘,弃之不顾。那么沈家在燕北的百姓心中,还是那个从不残杀老弱妇孺的沈家?”
“祖母你莫要忘了,沈家这些年给了观韵多大荣耀和高高在上的资本,那么日后沈家为了撑下这个名声,祖母觉得沈家应当如何?”
“观韵是大义灭亲,但观韵并未欺君。若因揭发一事,沈家苛责于我,请祖母好好想想,陛下又会如何看待沈家,朝臣和天下学子会如何看待沈家。”
沈太夫人直接被沈观韵的话,气得胸口起伏,脸庞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赵妈妈站在一旁,吓得连大气都能不敢喘一下。
“孽障。”
“沈家从未苛刻你半分,整个沈氏上下谁不是帮你当成明珠捧着,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如何能做出这种昧了良心的事来?”
沈观韵她冰冷目光望向沈太夫人,她忽然就扯唇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到最后她又如同疯子一样呜呜地哭出来。
“我如何不能?”
沈观韵因为瘦,显得她一双眼又大又黑,透出几分狰狞:“祖母。”
“因为观韵,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沈家的孩子。”
屋中,骤然安静。
沈太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说什么?”
沈观韵笑得十分诡异,朝太夫人嘲弄道:“程春娘那个贱婢,受父亲的威胁不敢告诉我,我虽不知沈家祠堂里白氏的身份,但从小到大,程春娘看我眼神,我又如何感受不出来。”
“从懂事开始,那个贱婢就要求我模仿那个死去女人的一颦一笑,模仿她的动作打扮和各种喜欢,后来渐渐地,那贱婢竟然生出了私下让我喊她母亲的野心。”
“虽然她从未承认,但我早就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猜到,也许我并非沈家亲女,是被那贱婢换进沈家的。”
说到这里,沈观韵十分茫然的看着沈太夫人:“祖母,我能怎么办?”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我竟然惊恐地发现,我的脸竟和程春娘那个贱婢的脸越发相像,我提心吊胆,惊慌失措。我在恐惧的阴影中,只能事事做到最好,永远是你们喜欢的模样。”
“我就怕有一日,我会被沈家抛弃。”
“好在儿时那次意外,程春娘为了救我,被伤了面容毁了那张脸,我才慢慢放下心来。”
“祖母,你难道不能原谅观韵吗。”
“这世间谁不是一样,都被逼无奈。”
沈太夫人只觉得沈观韵的笑,令她寒毛直竖,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是朝沈家索命来的,就像十八年她们沈家和李家合谋的那事一样。
“因果、都是因果报应。”沈太夫人指尖颤抖,唇色泛白。
“太夫人。”赵妈妈惊呼一声,就见沈太夫人软着身体,没有任何知觉倒了下去。
屋里,霎时大乱。
沈观韵笑着站起来,阴沉目光从沈家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带着浓浓的恨意。
若不是沈家,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为什么是林惊枝,为什么是她?
沈观韵宁愿沈家嫡女,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她也不愿是林惊枝,那个第一眼就让她觉得厌恶的女人。
那个出身低微,却能靠攀高枝嫁给裴砚,轻轻松松一步登天的女人。
凭什么她是月氏公主的女儿!
……
沈太夫人这一病,显然是被气得很了,郎中诊出了中风的迹象。
沈家上下,谁也不敢大意,汤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直至折腾到半夜,沈太夫人僵了半边的身子,才渐渐有了起色。
沈观韵冷着脸,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晚上丫鬟送来饭食,她竟不敢吃,要等丫鬟全部尝过后,才敢下肚。
而汴京皇宫里,大皇子萧琂从午间下了朝后,就被贤妃沈氏禁足在殿中。
身旁跟着贴身伺候的宫人,也全都捂了嘴,被捆下去审问。
如今的沈家,就像当年的李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一步步走向了衰败。
整个汴京皇城,平静的面纱下是云波诡谲。
大皇子失宠,连带着五皇子都受了冷落,从未得宠的二皇子依旧如同局外人一般,反而是最为神秘的六皇子,悄无声息得了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