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这是陈洛川。
这一刻,陈洛川也没有看她。
他对她说完,目光就一直寸步不移地与池声对视、相撞。
像是谁也不认输一般。
陈洛川容色平静,一字一顿,“不客气。”
……
等等,
浑身微僵,雪萤觉得自己稍稍回过神来的大脑,这时又有点儿转不过来了。
陈洛川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她被眼前这场景怔了简直有足足半秒。怔愣得简直就像个提着马桶搋子误入电车难题现场的路人。她是知道陈洛川跟池声貌似不太对付的,但江雪萤没想到陈洛川会这样不客气地,直接挑衅池声。
虽不解其意,但未免两人爆发出更激烈的冲突前,赶在他们之前,她还是上前了一步。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拦住他们两个最重要。
“陈——”
她的主动,总算稍微打破了僵局。
两个人都移开视线,目光一齐落在她身上。
“陈洛川,”迎上陈洛川的视线,江雪萤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向眼前的人,“我想跟池声单独聊一会儿。”
陈洛川也怔了一下,似乎有点儿没料到她会这么做。
不过还是尊重了她的意见,微微颔首,主动让开半步,“我到那边去。”
那么接下来,面前就只剩下她跟池声了。
保险起见,她回头看了眼陈洛川的方向,还是又往前走了几步,拉开跟陈洛川的距离。
这才把目光放在池声的身上。
“对了。”吐出一口气,她努力拿出几分镇定的气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打算跟我说什么?”
少年觉察到她的视线,却没有抬眼,长长的眼睫颇有些散漫冷淡地低垂着。
好半晌,才平静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我回来了。”
“……”江雪萤一时有些语塞。
池声的这个态度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她有点儿不安,又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恼闷。
就像是……做贼心虚,对不起他一样。。
她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江雪萤浑身控制不住地有点儿僵硬。手指微微收紧,心底的不安几乎快要将她淹没,
可与此同时,又生出一些自我安慰的意气。
她跟池声不是恋爱关系,谁都不需要对谁负责,她内疚于没及时看到池声给她发的信息——在她刻意忽略的情况下。
而非跟陈洛川出去吃饭。
但被池声撞见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跟陈洛川保持距离。
或许在下定决心赴约的那天,她就已经预见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势必会伤害到池声。
——她还是这么做了。
总感觉……现在这个发展,太超过了。她想赶紧把这一切导回到正轨上来。
想到这里,江雪萤不安地垂下眼睫,生涩地问:“集训怎么样?累不累?”
少年终于抬起眼看她了,一双浅色的眼平静无波,明目张胆,不躲不避,直直地与她对视。
疏疏冷冷,一直漫卷到心底去。
“还可以。”
“放心,”他顿了顿,不带任何情绪般地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至少,你现在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说那些不该说的。”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是这个意思!”
却在少年冷淡如冰的视线下,又迅速泄气,
“我的意思是……”江雪萤动了动唇,低声道:“对不起。”
“我今天真的没有留意到你发送给我的信息。”
“你总是在向我道歉。”池声的态度不冷不热。
“那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
她其实是想说,别再对她那么好了……
她、
不可能接受他的好意的。
可池声仿佛预见了什么,
少年微微垂眸,看起来非但没被她的道歉安慰到,反倒更像是被她这一句话所打击到唇瓣紧抿泛白。
“我说过,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江雪萤:“……”
一时哑然,这件事本是她失误在前,陈洛川还在那边等着,她实在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对不起,”雪萤抬眼,只能诚恳地如实道,“但我现在真的想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陈洛川他还在等着,等他走了我们再——”
这是她目前所想出来的最优解了,
只是池声好像根本不给她端水的机会,少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
池声的手指冷得就像冰块,冰凉的温度顺着脖颈好像一直钻到了头皮。
江雪萤眼睫轻动,
她不敢惊动池声。
也不敢作出任何举动。
这感觉就好像预见了什么连自己都弄不懂的东西。
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不能动,不能随便开口。
哪怕呼吸,好像都将轻易触碰两人之间如游丝般岌岌可危的边界线。
摇摇欲坠,只在一线之际。
她浑身僵硬得像块木头,忍不住闭上眼,稍稍偏开头,不敢去看他。
没有再给她逃避的机会,少年手指动了动,托着她的后脑勺迫使她转过头面对他。
哪怕江雪萤没有睁开眼,也能清楚地听到池声的嗓音,清楚地感觉到他如有实质般的目光。
“江雪萤,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对你好,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
“但是就在刚刚,我发现我猜错了。”
……猜错了什么。
少年的嗓音就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发顶。
江雪萤本来只是想避开池声的视线,但失去视觉的感觉却更加难捱,这感觉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把主动权全盘交予了池声。
她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坚持住动了动眼睫,掀开了眼皮。
就好像等着她睁开眼那样,池声没说完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她终于不安地睁开眼的刹那间,脸颊蓦然一凉。
池声腾出一只手,又扶住她的侧脸。
可能是因为真的站了太久,指尖纵使极力克制,也微微有些痉挛。
青春期的少年发育得真的很快。冷而硬的指骨几乎要冲破薄薄的血肉,落在脸上的时候像一块冰冰凉凉的玉石。
江雪萤霎时愣住。
少年的神情很淡,不知何时也离她很近,凌乱的额发软软地低垂下来。
鼻尖抵着鼻尖,近到她能感觉到发梢落在肌肤上泛起的一阵战栗微扬。
池声他看起来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江雪萤呆呆地看着,心好像也跟着一抽一抽地跳起来,
她好像被池声的情绪感染,感同身受到仿佛有一轮巨大的石磨缓缓碾过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都在流血,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呼吸间,气息交缠。
他从眼睫缝隙里垂睨她。
“刚刚,看到陈洛川送你回来。”
……
冻得僵硬的肌肤像在被针扎,隐藏在袖口的指尖又细微地抽搐了一下,纵使捏紧指尖,也捺不住从心底一直蔓延到肌肤的颤动。
一时间心好像被人砰地摔碎在地上四散开来,一时间又好像被风吹得已然麻木,
越汹涌,嗓音压抑得越平静干涩,少年垂眸,只眼睫颤动得厉害,一字一顿道:“我嫉妒他,嫉妒得快要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