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户曹看向了韩盈。
“小妹,我听夫人说你打算在村里建个给人治病的……医院?”
医院这个词,周户曹说的有些慢,略微迟疑之下才说出来。
毕竟现在没有医院这个词呢。
好在他能理解这是什么东西。
周户曹和徐田曹这些功曹,都有生病和就医的概念。
春秋战国之时,已经出现了扁鹊这样的名医。巫与医,在上层社会已经开始分流。
到汉代,分流更加明显,中央和地方上都有医官和掌管医药库房的吏目,只是数量上很稀少,也没有多强的规范性,甚至到了县级别,直接没医生了!
县城的医者,都是巫医,水平不够好,治起病来神神叨叨的。
周户曹不信巫觋,医者倒是可以信一信,小妹要是走这种正路,那可就太好了。
她要是真厉害,自己推她一把,当个同僚,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韩盈不知道周户曹想的有多美,但她敏锐察觉到周户曹对巫觋的不喜欢。
奇了怪了,不是说神棍挺能忽悠的吗?怎么本县内的功曹都不喜欢神棍?
压下这个疑问,韩盈装作不懂的模样,笑着说道:
“已经建好了,现在孕妇正住着呢。说起来也是,兄长我就不明白了,村里人明明是得病,能用草药治好的,巫觋非得说成是什么邪祟害人。”
说着,韩盈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我记得的草药实在是不多,得多行医,多给人治病,才能想起来了。”
“那些巫觋,哼。”
周户曹一点儿也不掩藏自己对巫觋的态度,他对着韩盈嘱咐道:
“你就好好的行医,以后少操心这些,里正的事情,我回头嘱咐下去,再让亭长带带你母亲就好,多大点儿事,还专门跑这么一趟,冻的不轻吧,来,你也吃个煎包暖暖。”
说着,周户曹拿着公筷,给韩盈夹了个煎包。
韩盈笑着接过煎包,咬了一口,没把周户曹的话放在心上。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她敢不来这一趟吗?
里正管村子,作为连通上下层的枢纽,必不可能呆在家里,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办好。
来之前,韩盈专门问过韩长,果然,里正与里正之间门也有交集,还会有专门的宴会,也要和亭长,胥吏打交道,交好关系。一些必要的时候,比如来了新的县官,他也会专门要见里正和乡老了解了解情况。
韩仲视权力为禁脔,绝不会让旁人知道这些事情,郑桑之前主要在村内劳作,哪有时间门观察村外的事情?韩长把这些东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她才发现里正除了村内,还有村外那么多事情要干呢。
只是这些待人接物,上下打点,平级论交的事情,郑桑真不会。
其实要是给她时间门,一两年下来也能摸清楚。
可韩盈想得更深。
河东村外邑现在富的流油,不赶紧告诉周围吏目,自己上面有人罩着,是觉得自家钱多的烫手吗?
踢尖淋斛啊!
现代的那些碎片化知识,在韩盈穿越到汉代之后,总在不经意间门,提供关键性的作用,想到这一层的刹那,韩盈就明白,等母亲自己成长太慢了,她必须速成!
反正也没什么后遗症。
坐在回家的驴车上,韩盈边被风吹的打哆嗦,边想。
还好自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好啊,可以撒娇,可以犯错,还可以装不懂,可以能力还不够强,只要有一点与众不同的本事,就可以获得成年人的喜爱和投资,要是个成年人,谁会惯她这么多臭毛病!
郑桑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又挪了挪位置,以自己和韩长做为遮挡,给韩盈隔出来一块儿小小的避风港。
如果说,昨天晚上经历的那场鬼火,让郑桑恐惧于女儿力量的话。
那今天看到女儿能和户曹坐同一个位置,随意交谈,甚至他还给女儿夹煎包……这些,实在是让郑桑震撼了!
自己面对一县户曹,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啊!
抱紧自己的女儿,郑桑脑袋还是有些恍惚。
不知不觉中,女儿竟然达到这种高度了吗?
看着女儿嘴唇哆嗦的模样,郑桑心里一抽一抽的发疼。
女儿畏寒,和自己也有关系。
之前为了救丈夫,变卖了太多东西,又吃不起豆子,只能吃麦饭。小孩肠胃弱,哪能消化得了?人就开始病殃殃的,家境好起来后,平日里看起来是能活蹦乱跳,却比别的小孩子更怕冷,养了半年,好不容易把身体补回来一些,又让女儿为自己大冬天的东奔西跑。
我太懈怠了!
看着女儿,郑桑下定了决心。
周户曹不是说了吗,女儿要好好的行医,女儿也说多行医才会有本事,现在自己担任里正,以后绝不能让那些琐事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