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雪迟风是真惊愕了。
概因两人的伪装应是很完美的,小孩说的“昨晚好几个死去后被搜魂的人,官家现正悬赏追捕外来人”他们知道,这还是陆霜雪折腾出来的,昨晚在客栈就被人连夜查过。
客栈赌坊秦楼楚馆这些客居留宿的地方是搜索排查的第一线,连夜就有官方的人敲开房门一间间问过查过。
不过迟风弄来的那两枚玉兰花很靠谱,两人稍稍留心隔壁说辞动静,很顺利就把人搪塞过去了。
连官方人马都发现不了他们的破绽,谁料这个小孩,却一语道破他们的真实身份。
迟风冷冷道:“你何出此言?”
他厉眼一咪,气场煞人,只那小子却并不买账,他刚才的话也只是对着陆霜雪说的,半点眼神都没分给站在隔壁的迟风。
这阴郁小子冷哼一声。
爱信不信,爱走不走,他直接掉头。
迟风哪里容得他离去,手一伸,钳住那小子的脖颈,那小子大怒回头,如同恶狼一般凶狠地死死盯着迟风。
一大一小,剑拔弩张。
“别这样,别这样。”
陆霜雪赶紧拉住迟风,使了个巧劲把小子放开,小子落地蹬蹬蹬倒退几步,狠狠剐了迟风一眼,撒丫子跑了。
陆霜雪给迟风打了个眼色。
人来人往的,逼问什么?
这小孩看样子就是个死倔的。
不如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还要更合适一些。
“谢啦,小兄弟!”
陆霜雪扬声喊了一声。
那小子已经跑进小巷尽头,他回头看了陆霜雪一眼,抿抿唇,跑了。
陆霜雪和迟风也不怕他不见了人,陆霜雪心里还惦记着已经付了钱的马车,呲溜一声冲进车行,和老板说了一声迟点再来拿车。
迟风:“……”
陆霜雪一阵风般又冲了出来,赶紧拉迟风的手,“好了好了,赶紧走吧。”
她心里也知道迟风肯定有意见,但没钱的人总是会扣搜一点,她真心觉得钱都付了又不是追不上,为什么要把马车丢了啊,这都是钱啊!要知道迟风很挑剔,挑的车厢和灵马都是最好最贵的,付钱时数灵石时数得她肉疼。
迟风不高兴地说:“你这人,怎么老爱牵男人的手?”
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他们都约法三章好了。
先前跨界就算了,现在还动手动脚。
他皱眉甩开陆霜雪的手,要不是现在嘴上再不乐意心里到底还是承认了陆霜雪是他的朋友,他能揍她脑袋开花。
陆霜雪:“???”
陆霜雪:“这不是,一起走啊!”难道还要请?拽上就走了啊,“千红他们我也是这么拽的。”
她一脸莫名其妙。
不过眼见迟风又有点生气的征兆了,她赶紧说:“你说得对,快走吧,不然那小子要跑了。”
那小子跑得贼快,两人也没完全放出神识,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并不乐意沾染。
……
那小子确实很擅长跑路,在横街窄巷里左穿右插,他最后一头钻进一个赌坊,小半刻后才从倒潲水的小门钻出来。
如此这般,几次三番。
要知道,赌坊青楼这类地方,往往武力值都是不低的,尤其是在大城池,没两把刷子绝对开不下去,往往都是背靠大人物,十二个时辰都有高手镇场子。
不是一二把外来的金丹元婴能够挑衅的。
是龙来了得盘着,是虎来了也得卧着。
要是陆霜雪真的只是一个金丹,甚至是小子揣测中更高些的元婴,甚至化神,这小子就跑掉了。
不过嘛,两人并不是。
那小子从最后一家赌坊的后门旁的狗洞钻出来,还能听见围墙里的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跑出一段,回头冲后面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终于安全了,他的速度缓下来,找了个大户人家的围墙边靠坐下来,先小心把怀里的储物囊都整理一边收好了,之后从半旧的靴筒边掏出一把凡木雕刻的梳子,把过长的刘海和凌乱的头发梳理好,灰尘拍掉,束成一个小髻。
他身上的衣服在被人殴打的时候扯坏了不少,他脱下盘坐好,从另一边靴筒取出针线缝补。
他显然经常做这样的事情,非常熟练,很快就把衣服补好了。
之后他揭开身后的下水渠,掬水把手脸洗干净,他仔细照了照,擦损已经不起眼了,就是泛乌的唇还是很明显。
他经过大街上一个成丹铺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买,一拐转入一条小巷尽头的一个小药铺。
“东叔,我爹的药,今天给我多抓些,抓半个月的。”
这铺子是专卖配好的成方药包,老板从柜台上直接把温脉养体补益灵力的牛皮纸包数了十几个,熟练用绳索串成一串。
小子摸了摸嘴唇:“东叔,能不能给我捡一剂通络茶,要便宜一点的。”
对方扣了扣他的脉门:“一包通络茶不行啊,最起码得多吃几剂。”
老板的成药包都是自己配的,里头有百子柜,就是一般他不帮人捡药。
“那要两剂。”
东叔的老板叹口气,吩咐伙计捡起三剂,收了两剂的钱,“记得翻渣煎,多喝一回。”
“你爹的和从前一样,不用我说了。”
“嗯,我知道了东叔。”
“回去吧,既然有点钱,这阵子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家修炼修炼。越是不容易,就越要争气修炼,说不得以后能换个黄佩,……”
小子垂下眼听着,余光触及襟口那朵半淤半白的玉兰花,唇角抿了抿。
告别了絮絮叨叨的药铺老板,他继续往巷子深处行去。
再往里走,房舍明显低矮,也窄小,门扉窗棂大多普通的凡木且破旧,这里是曲阳城最大贫民聚居区域之一,而东北角,更是连一般的贫民都不居住的。
陆霜雪和迟风跟到这里,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人,襟口的玉兰花基本都是带淤色的,如小子一样半淤半白的基本骨龄都不超过一百岁,十来二十、二三十岁的最多。
也有全淤的,这些人大多年纪都大一些。
不过间中会见到一两个全白玉佩的,经过一天多时间的观察,陆霜雪迟风已经知道,全白玉兰花佩大多都是名门子弟,且天赋极佳者。
陆霜雪迟风见到两个,修为都不低,一个练虚一个化神,他们家人住在贫民区最外围和平民区过渡的区域,房舍不大但也过得去,他们取出自己带来的灵石法宝等家用及修炼诸物,抓紧时间与守在家中的伴侣深深拥抱,末了摸了摸孩子发顶,之后匆匆离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迟风若有所感,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
那个小子的家不在外围,他一路往里走,走到最深处,房舍最低矮最破旧的区域,他推开一扇发黑的柴扉,“爹我回来了!”
“爹我今天买到了灵兔肉,等会焖给你吃!”
小子回到家中,声音少了几分阴郁倔强,刻意带上几分清脆的轻快。
里屋传来咳嗽声,一个沙哑的男声:“咳咳,你这孩子……买什么灵兔肉,爹不用吃,你,你多存钱换灵珠修炼,……”
“爹你就别担心了,东叔今儿给我升了工资,我这个月先买点肉,下个月就攒着换灵珠。”
“好,你要谢你东叔,……”
小子笑着应和着,钻进了低矮的厨房,用打火石点燃柴灶,闷肉做饭,另一个土灶熬上药,熬好之后他连烫一口闷了,又仔仔细细用清水涮洗了一遍罐子,喝了,药渣倒出来小心放好。
之后,又裁开成药包,小心从柴火堆里扒拉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储物袋,取出一枚灵炭,小心以灵力点燃,放在铜制药鼎里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