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的任务是负责消灭掉这些食物。”
“我知道了,公子。”
徐连的声音越说越坚定,身上透出一股可爱的板正感来。
顾玠还发现,他夹一道菜,徐连就会跟着夹一道菜,亦步亦趋的,连放进嘴里咀嚼的次数都要跟他差不多。
因为工匠要修建房舍,徐连留在这里多有不便,顾玠就带他一起进了城,打算先把对方日常要用到的东西买了。还有要教徐连认字的笔墨纸砚也需要准备一套。
尽管顾玠说过两人是朋友,但徐连对他的称呼始终都是公子两个字。顾玠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么叫他,每次喊人的时候,眼角眉梢都会流露出难得的快活气,也就没有再纠正。
进城不久,就看到一处地方非常热闹。徐连明显有所好奇,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拿眼睛偷偷去看,看完了又担心自己在顾玠面前不太庄重,还有意收敛了表情。
顾玠见状,主动跟他解释道:“这里就是明天要举行科考的地方,学子们为了讨个好兆头,都会在前一天过来,在外面找个地方祈福。”
这是江城自来就有的传统,原主去科考那年,顾家给他做了一个尤其大的祈福灯。
这时有人奋力将自己的红纸牌扔到了高处,最后挂在了树上,周围瞬间门爆发出一阵喝彩。因为挂得越高,寓意越好。
趁此机会,顾玠又给徐连简单说了一些科考有关的事宜。
“科考并非一蹴而就,往往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也可能考不上什么功名。”
再有,科考十分考验人心。它三年才有一次,还要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才能到达殿试。
如果这次失利,就要再等三年。
“我明白了。”徐连看着一种学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想,如果他努力一点,三年后是不是就可以跟公子一起去参加科考了?
徐连荒芜贫瘠的内心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对将来的期待与热忱。
顾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见他仍将注意力放在学子那边,说:“他们明日上午会进场,到时也很热闹,小连想要来看一看吗?”
本就有了念头的人当然希望能对科举了解得越多越好,听到顾玠发问,徐连也顾不得局促紧张,连忙点了点头。
“那明日我带你过来。”
“公子……”
“怎么了吗?”
街上人很多,学子为了祈福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顾玠为了能让徐连听清楚自己的声音,说话的时候都是半低了头的。
从他人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是有些亲密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您……你对我太好了。”
“因为小连人很好,也值得我这样对你好。”
他人好吗?
徐连并不觉得自己好,他浑身粗鄙,身无长物,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就连跟着顾玠一起进城,他都不想让别人觉得顾玠跟自己走得很近,以免连累到了对方。
可是当顾玠这样说的时候,他什么反驳的话都升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本身看上去就太过可怜了,因此不论做出什么表情,都会强调出这一点。就连怔怔的样子都如此。
顾玠抬手,摸了摸徐连的头。他的头发很软,但发质很不好,枯糙,略微泛黄,不过在经过昨晚以后,已经改善了许多,这些跟徐连表面的伤口一样,都是需要过段时间门才会被发现。
“怎么发呆了?”
无形中的亲密更多了,顾玠做得自然,仿佛两人本就应该如此。
“没、没怎么。”
不远处,张良月和刘喜言看到这一幕,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一抹古怪之色。不过他们两个脸上本就受了伤,做出如此表情,倒有些滑稽。
之前周沅将小奴带在身边,也还能解释是将人当成顾玠的替身。如今这正主与替身之间门,怎么如此亲昵?莫不是小奴身上有什么古怪?
张良月、刘喜言两人是要去周府看望周沅,昨日从临水楼摔下来,对方受伤颇重。大夫看过以后,说是要卧床休息半个月,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会落下病根,要不然顾玠回家的时候,周沅就会登门拜访了,哪里会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了顾玠和小奴。
张良月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顾兄向来心善,只是小奴来历不明,而且有冯延芳前车之鉴,你我身为他的好友,理应劝告他离这些人远一点。”
冯延芳被官府扣押回去,至今还没有放出来。
刘喜言听到他的话,很是赞同,两人这便就朝着顾玠走去。
妖怪对人类的气息一向敏感,他们还没有走来的时候,顾玠就察觉到了两人的存在。等他们走到面前,顾玠捏着徐连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动作很不明显,除了徐连以外,没人看见。
他的掌心仍旧是凉的,这回徐连感觉到了,哪怕转瞬即逝。
“顾兄,抱歉,昨日你离开临水楼后,周兄跟我等不慎从楼上摔了下来,是以没有第一时间门去顾府拜访。”
有关顾玠失踪的原因,他们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张良月也没有再过问。这趟顾玠回来,他总有种彼此之间门生了隔阂的感觉,可从顾玠温和的模样当中又看不出丝毫异常,张良月也就没有多想,仍旧拿出从前跟顾玠相处时的态度接着说道:“恕我直言,顾兄,小奴不过是周兄身边的侍从,你若觉得他可怜,给他几锭银子也就罢了,不必……”
“张良月,圣人之道就是教你们看不起他人吗?”顾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满腹经纶,明日就要上场考试,却对他人苦难视而不见,甚至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即便是将来入朝为官,也难堪大用。”
他这番话是很严重了,并且直呼张良月其名,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对方留下。张良月根本就没有将徐连放进眼里过,就连说出这种贬低人的话时,也是当着对方的面,丝毫不觉得会伤害对方。在他看来,下人是没有资格跟他们相提并论的,甚至于他们在他眼里都不算是一个人。
顾玠从来都是好说话的,张良月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更觉得小奴蛊惑人心。
“顾兄,我只是为你着想,小奴身份低贱,同他来往,平白堕了你的身份。”
“如你所言,你们同冯延芳来往,又作何解释?”
“那是、那是我们不知道他做的事情。”
“顾兄,张兄也只是关心则乱,并无恶意。”刘喜言出来打了个圆场,他看出来顾玠很维护小奴,给张良月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两人最后在顾玠的要求下,还是向徐连道了个歉才离开。
顾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睛有一瞬间门变成了全黑之色,整张脸妖异更甚。
要吃掉他们的念头再次升起,身侧却传来了点动静,徐连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
“不必在意他们刚才说的话。”
“我知道。”从被周沅带出来,张良月和刘喜言就一直很讨厌他,比这更过分的话徐连也都听过,“公子,你不要为了我生气。”
妖怪吃人的念头没有了,目光落在徐连脸上。
“小连怎么知道我在生气?”顾玠生气起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明显,甚至刚才张良月和刘喜言也只是以为他太过维护对方。
“感觉。”徐连觉得,公子是不高兴有人那样说话的。
“嗯,感觉对了。你是我的朋友,他们说你的坏话,我自然会不高兴。”
顾玠在时刻引导着徐连,让他知道两个人之间门是平等的。
今天外面热闹,顾玠本来准备带徐连在集市好好玩一玩,只是还没有走到那里,顾府的人先一步找过来了。
原来是他死而复生这件事被人传到了皇帝的耳中,对方大概也是想讨邱潼欢心,所以就把这当成趣事给讲了出来,还把他出现在临水楼那一段绘声绘色地表演了出来。
邱潼刚即位的时候,也曾经励精图治,只是人到中年,逐渐昏聩起来。三年前钦点原主为状元时,就已经整日沉迷声色,过了三年,愈发不成样子,否则的话原剧情里邱嘉也不会想要取而代之。
在听说了顾玠的事情后,一时间门大为好奇。顾府的人找来时,顾侍郎及夫人已经被传召进宫。
“老爷说见到公子以后,让您立刻进宫。”
邱潼的传召很急,顾玠出门时穿的衣服没有不妥的地方,因此直接进宫是没有问题的。
“我知道了。”顾玠了解清楚了情况,转身跟徐连说了一遍,“你想玩的话,我让东珠陪着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东珠就是前来禀报的那名小厮,团团脸,看上去很有福气,是以原主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我带银子了,公子,你先进宫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好,注意安全,若是银子不够的话,就先记在我的帐上。”
“嗯,我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连心底却并不打算用顾玠给他的银子。
他这些年也并不是毫无积蓄的,哪怕是沙子,一粒一粒地攒起来,也能有小半捧了。徐连准备用自己的银子买东西,至于顾玠给他的,他要留着。
顾玠在吩咐过东珠仔细照顾徐连,等对方玩够了就将他带回府好生招待以后就坐上顾府准备的马车,一路往皇宫去了。
他前脚刚走,徐连就有些舍不得,摸摸胸口处的银两,那点难过才好些。
不远处的酒楼内,一名看上去有些风流的公子哥望着徐连挑了挑眉。
“这是顾玠的新宠?”
宫绅讲话一贯是如此荤素不忌,他从小到大被父母训着学学隔壁的顾玠,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顾玠没失踪那会儿他就是这个态度,得知人回来了,他依旧如此。
旁边站着的侍从听了自家公子的话,不免有些尴尬。顾公子心地善良,经常会帮助别人,他们家公子看到一个,就说是对方的新宠,这三年因着顾玠的失踪,侍从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宫绅说起过了。
他不由得把目光也看向了徐连,要说江城发生的新鲜事,宫绅总是第一个知道的,身为宫绅的侍从,他消息也很灵通,自然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听说是顾公子将人直接从临水楼里带出来了,要说周家那位也是忒不像话,这么明目张胆地……”侍从说着话锋就是一转,“公子,那边今日传了信过来,说是约您在翠云楼一聚,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嗯,走吧。”
宫绅放下自己翘起的二郎腿,毫不留念地收回目光。
顾玠进宫没多久,顾府管事买地一事也有了进展。
这块地是周家所有,不过因为太过荒凉,一直都被弃之不用。听说有人想要买这块地,周家没有多做考虑,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等周沅知道是顾玠专门为了徐连买下来的后,双方都已经登记在册,在官府那边走完了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