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都知道他要垮了,你这时候还同他做生意,启不相当于做慈善?”
顾玠听了,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
等到范培之从外地回来,他仍旧是托了胡小姐当中间人。这种事情,将来要真亏本,也是不会牵连到胡小姐身上来的,所以她乐得做这个好人。
当天下午,她就去把事情办妥了,顾玠重重地谢了她一番。
与此同时,顾玠也让人向范培之透露出他这段时间的遭遇全跟周明言脱不了关系。可他想要继续做生意赚钱,还是得依靠对方背后的力量,得到周家的支持,这笔钱才更赚得大。
范培之抱着怨恨又没办法得罪的心态,两个月来第一次登了周明言的门。
他先是一番诚恳地道歉,并说这段时间自己忙于生意,没空来找他。范培之特意穿了回洪方镇那身因为太瘦了已经不太合体的西服,头发也是乱蓬着的,看上去非常狼狈。
而后他又将自己先前零碎的猜测说了出来,表示这件事或许是纣繁从中干扰了。至于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他暂时没有想明白。
周明言看到他这身狼狈的样子,那是狠狠耍了一个威风,消了心底的怒气。
听到范培之后面的话,当即冷笑了一声。
“你不知道他为了什么,我知道。”
“周少爷,这话怎么讲?”
范培之有意请教,周明言却没有多说。
“行了,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是希望周少爷能够高抬贵手,二来,我那笔生意……”
“只要你老实给我办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周明言深知收服人的道理,给了鞭子以后,自然要再给一颗甜枣,同时也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当了范培之的面就又打了个电话。
周家私底下的时候也是会做一些生意的,通过周明言这么一吩咐,范培之立即就跟那边连上了线。
他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自己的生意,现在得到了这样的好消息,也就无所谓纣繁跟顾玠之间的事情了。谢过周明言后,当即就去办理自己的事情。
虽然是有了新的生意,但是旧的生意也不能忘了。新生意有周家保驾护航,真要亏,也亏不了许多,范培之已经畅想到坐在家里数钱的场景了,连往回走的背影都透着快活。
范培之忙着生意,后来隐约听闻周明言某次外出碰到纣繁的时候,不知什么缘故,给了对方一个很大的难堪。
当时还有许多人在场,饶是纣繁也有些下不来台。
之前给徐连定做的衣服跟鞋子这段时间都陆续送了过来,做的时候顾玠就打过招呼,要比量出来的尺寸大些,现在对方长了些肉,穿上去刚刚好。
不过徐连的衣服很够穿,新衣服都被他折得整整齐齐收起来了。跟顾玠的行李箱放在一块。
距离半年之期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件事。
第一件就是顾义祥在外面跟新的女朋友看话剧时,不小心发生了意外,被一辆汽车撞到了。有人打电话到家里的时候,顾义祥正在医院里抢救,曲芮是一路哭着过去的,得知顾义祥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更是哭得肝肠寸断。跟顾义祥认识的友人看到顾太太这样,也都非常同情,听到顾太太说她要振作起来,担负起顾家的生意时,也都表示将来会给予支持。
曲芮在医院陪了顾义祥一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无论是外界的人,还是医院的人,都认为这位太太相当的了不起,先生在外面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不但不怨恨,反而在对方发生了这种惨祸后,还不离不弃。
面对这些人或怜悯,或敬佩的目光,曲芮没有丝毫扭捏。只是一转身回到家,她就立刻吩咐了佣人打来一盆水洗脸,晚饭的时候更是十分开胃地多吃了几个菜。要不是怕太招摇了,估计曲芮还打算放一放音乐听听。
顾玠是清楚内情的,他知道顾义祥的意外必定有曲芮的手笔在。
少爷,先生会不会死?
“不会,因为母亲不让他死。”曲芮怎么可能那么便宜地放过顾义祥。
少爷,我以后也会很爱你的。
“我好像没有教过小连,每天都说甜言蜜语,别人会觉得你是个不靠谱的坏男人。”
我不是坏男人。
徐连立刻很着急地解释起来,但他就算知道了大众心里会有这样一个认知,面对顾玠的时候,也还是不能改变原本的态度。
这个世界的徐连比起以往的世界,对于要跟顾玠表达爱意这一点会格外执着一些。似乎不能说话,反而让他的表达欲更多了。
徐连要学的东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顾玠现在开始教他洋文。不过之前在教国学的时候,顾玠发现对方在文字上面很有灵气。
他让徐连尝试着自己写了个故事出来,对方写的第一个故事是以他自己为原型,讲述一个小哑巴好运气地被少爷捡回了家。
看得出来,各方面都很稚嫩,但顾玠觉得,假以时日,是能成气候的。
因此在教洋文的时候,顾玠着重培养起徐连在这方面的敏锐度。
眼下看他说得认真,顾玠忍不住笑了一下。
少爷,笑话我。
“我没有笑话你,只是我看见你,心中觉得高兴。”
这并不是诓骗徐连的话,顾玠不论什么时候看到徐连,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可他的实话却让徐连抬不起头了,也顾不上再跟他说什么新的甜言蜜语,一个人攥着笔在白纸上不停地写着东西。
顾玠最后给他检查今天的学习成果时,看到徐连在上面用洋文写了一句我爱你。
洪方镇发生的第二件大事,莫过于范培之跟周家合作以后,身价大涨,一扫不久前的颓靡,变为各种显贵场所经常出入的名流。
至于周明言跟王太太之间的纠葛,渐渐地也不再有人提起来了。他还在这里结交了不少好友,可惜对于心中真正想要结交的人,始终没有办法。
第三件事是跟第二件事连在一起的,范培之才过了半个月风光的日子,有周家支持的那笔生意就开始出问题了。
顾玠仍旧是从胡小姐那里听说的,在胡小姐那边,他跟范培之之间的合作早就结束了,因此百无禁忌。
“这次牵连得太大了,据说他们背地里走私烟土,我们都知道这不新鲜,可让人查到了,就捅了大篓子。不要说范先生,就是那位周家,也倒了霉,将来恐怕,啧啧……”
范培之跟周家的下场,其中虽然有顾玠的手笔,但更多的是他们自己贪得无厌。
周家想赚更多钱,甚至挪用了公款。只是钱还没有赚到手,就已经东窗事发了。
隔天新闻上的头条就是关于这件事,一时间,破产的破产,倒台的倒台。
范培之跟周明言自然讨不了好,他们前段时间在洪方镇风光太过,事情一出,连夜收拾了包裹逃走了,怕的就是债主会找上门。其实不光是债主们,他们在洪方镇无形间也得罪过一些人,王太太一直记得戒指的事情,因此新闻一出来,她第一个就去找了麻烦。
顾玠不会给周明言喘气的时间,是以对方的逃亡之旅并不好过。
范培之出问题以后,受到牵连的其实还有顾家,不过影响并不大,并且从某种意义上,帮了曲芮更好地站稳了脚跟。
跟范培之的合作是顾义祥还没进医院之前完成的,偏偏就是这桩生意出了意外,也连累了不少伙计。若非曲芮当机立断,恐怕还要损失更多。
不过当前的这些损失,换来曲芮长久的安定,也是值得的。
在动身前一个月,顾玠把要解决的麻烦都已经解决妥当了。
顾义祥住院以后,曲芮开始是每天都会过去,每次来的时候,还都会跟顾义祥说着家里发生的事情。旁人并不会细听,哪里知道曲芮讲的都是什么现在的顾家已经全部是她的了,钱也全都在她的手上掌握着,就算顾义祥现在醒过来,也要不回去了,至于那位养在公馆里的赵小姐,也已经被她打发走了,对方听说顾义祥醒不过来,还高兴地笑出了声。当然,曲芮在跟顾义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带着笑意的,然而表现在面孔上,又是非常温婉的。
过了没几天,曲芮就变成隔三四天再来一趟了。大家也能理解,毕竟顾义祥人醒不过来,家里还需要她支撑。
到了现在,曲芮是有时间才会难得来一趟。但对于其他人而言,更加能理解了,这么大的家业,曲芮没有变心还能记得起顾义祥就非常好了。顾义祥真要是醒过来指责曲芮,大家也不会赞成,尤其是他的那些工人,现在各个都认曲芮是老板。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大家提起曲芮,已经不大会叫她顾太太了,而是以曲女士代称。
范培之出了事离开后,洪方镇很是人心惶惶了一段时间,纣繁家里也冷清了几日。
不过没过几天,又恢复成了原状,顾玠后来又带着徐连过去玩了几回。
夏天快接近尾声的时候,顾玠将他们出国的船票提前买好了。这个时节多雨,顾玠回来没看到徐连,得知对方自己到街上去买东西了,他现在已经很可以一个人行动了,顾玠倒没有不放心的地方,不过下雨了总担心徐连身上会淋湿。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就开始变小了。徐连是顶着几丝细雨回家的,他的头发被雨打潮了,外套也是如此。
顾玠先是看到了徐连,再是看到了被徐连紧紧护在怀里的那盆栀子花。
夏天的栀子花开得非常漂亮,徐连买的是开出来花盘小的那种,别有一番精致。雨跟泥土混合的气息里,当徐连走近的时候,栀子花的香味霸道地充斥在了人的鼻间。
顾玠看到徐连献宝一样地将那株栀子花捧到了他面前,手语明明已经很精通了,还是表现出了一些笨拙来。
少爷,生日快乐。
今天是原主的生日,曲芮一大早就让人给他煮了长寿面,顾玠并没有忘。不过他没有想到,徐连特地出门,就是为了给他买礼物。
他把准备好的手巾搭在了徐连的头上,让他把雨水擦干净,而后接过了那盆花。
但徐连并不着急擦头发,他还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两个刚出炉的小鸡蛋糕,徐连是等在人家店里看着对方做的,拿了两个最滚烫的放在了口袋里面。放到顾玠手里的时候,还留着热气。
要趁热吃,好吃。
徐连没有吃过鸡蛋糕,但店主是这么跟他说的,于是他就原封不动地又告诉了顾玠。
“我们一起吃。”
顾玠分了一个给徐连,两个热乎乎的鸡蛋糕从嘴巴里吃进去,甜味也一直在心里打转。
徐连的冻疮早就好了,手上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的模样看上去也跟以前大不相同,要是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再见到徐连的话,根本就认不出来。
而这样健康的徐连,是顾玠一手养出来的。
“小连记得自己的生日在哪一天吗?”
不记得了。
“那以后我的生日就是小连的生日,好不好?”
好。
徐连喜欢跟顾玠共享一切东西。
晚上,曲芮得知以后徐连的生日也定在这一天,特意让厨房给对方也煮了一碗长寿面。
她之前还希望顾玠能娶一位太太,这段时间看下来,知道是不能的了。左右顾义祥现在已经醒不过来了,顾家的香火有没有人继承,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她现在也就打消了主意,对待徐连,像对待另一个孩子一样。
吃过长寿面,顾玠本来准备继续教徐连洋文,可对方进了屋子以后,一直有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意思。
少爷,我今天过生日的话,是不是可以有一个要求?
徐连想,一般逢年过节这种特殊的日子,提出一个要求总是不会被当作过分的,所以他也就问起了顾玠。
得到确切的回答以后,他先是高兴地笑了笑,然后一个劲地把人拉到了床边。
之前曲芮给他准备了好几套里面穿的衣服,顾玠说要谈恋爱后,他就没有再穿过了。
但是今天,徐连又重新穿上了,而且他还特意送到裁缝店改良过尺寸。贴身穿着,既不大,也不小,反而能把身体修饰得更加漂亮。
在昏黄的电灯光里,顾玠看到徐连在比划着。
那,我们现在可以那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