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都不相信神鬼之说,准确来说,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有这方面的毛病,对其态度是厌恶居多。
连生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泄露出这种情绪,他永远都是端庄得体的。
规两脸上那种神秘更多了,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现在顾家只剩下顾午一个继承人了。”
“你的意思是?”
“顾玠被顾家赶出去了。”
规两的声音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事情就是今天发生的。
顾氏有一项规定,每个族人成年的时候都会有一次测验,目的是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天赋,是否适合担任天师。如果没有的话,为了资源考虑,顾氏会彻底放弃他们。
以往就算对顾玠再失望,顾尔蒙跟汪雨还是对对方抱了一点微末希望的。
他们不求顾玠可以像顾午那样,至少将来不至于给家族蒙羞。可事与愿违,不说适不适合成为天师,顾玠在这方面根本就像是一个普通人被生拉硬扯进来的。
他完全不能在天师这一行有任何发挥余地。
如果说其他人是各种各样的玉器,那么顾玠在里面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顾尔蒙大为失望,又为了之前那个卦象,竟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将顾玠的天眼给了顾午——当然,这种内幕消息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规两也只是听说测验过后,顾家就跟顾玠断绝了关系。
但这不妨碍他现在跟连生大说特说。
“顾家也真是心狠,好歹是养了十八年的,说扔就扔,连一点钱都没有给对方。”
“顾玠没有天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验出了这样的结果,顾家也不可能会因为这个跟对方断绝关系,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连生比规两更敏锐,他温和的气质犹如青澄山雾蒙蒙的露气。
“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剩余的咖啡也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规两觉得有点撑,嚷着要让连生给自己按按。
青年很快就不关注顾家的事情了,叹了一口气,替规两揉了揉肚子。
“一会儿雨停了跟我去外面转一圈。”
“不用了吧,外面湿漉漉的,难受死了。”规两讨厌下雨天,要不是为了连生,他才不愿意到青澄山来。
“那下次就不准这么一口气把东西全吃了。”
温和的口吻略带严厉,规两就是吃连生这一套,当下就嘻嘻地笑开答应了。
可他还是说:“反正有你在的嘛。”
一副天真少爷的模样。
“你啊。”连生只是这样纵容地说了一声,没有反驳规两的话。
傍晚,青澄山的雨下得更大了,落在树叶上,噼噼啪啪地响个没完。
规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即使将头全部塞在了被子里,山林当中的声音也还是往耳朵里钻。风怪异的呼啸声,尖锐又嘹亮,仿佛有一只可怕的恶鬼,睁着眼睛注视着连家堡中的几个人。
“吵死了!”
规两生气地从床上坐起来,啪地一声把灯按亮了,然后穿着拖鞋跑到了连生的屋子里。
“怎么了?”
连生才洗过澡,雪白的脸色上看去要比白天更健康了一点,是热水蒸出来的。
规两也不看人,绕过连生就跑到了他的床上,然后自顾自地踢掉拖鞋躺了下来。
“我那边吵死了,睡不着,咱俩今晚一起凑合着吧。”
连家堡里面只有连生的房间是做过隔音的,其余几间房间后来说是要做,可每次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不是青澄山一直都在下雨,山路滑坡,危险到工人的车不敢开进来,就是工人的车子在来的路上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次数多了,加上平时这里只有连生一个人住,连家也就没有再管。
规两是个半点都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说话间,已经在连生的被子里躺好了。
“连生,你被子里也都是一股香味。”
规两觉得连生是一个很稀奇的人,不仅身上总是有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就连他用的东西也都是如此。
他刚认识连生那会儿可羡慕坏了,整天就跟在对方后头,希望自己身上也能染一点。
可惜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就算是他俩同一个被窝,起来后他身上也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
到现在想起这件事,规两还有点怨念。
“可能是最近用的洗衣液太香了。”走廊的感应灯都已经灭了,伸手不见五指,连生把门关上,缝隙当中,似乎有一道人影站在楼梯旁,朝着房间里看着。
“什么洗衣液啊,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小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还不相信啊?”
连生对于规两的话没有回应,转过身拿了一条干净毛巾来把头发擦干净了。
规两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眼睛无聊地朝四周看看。
连生的房间他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视线突然停留在了窗帘上,似乎跟他上次来看到的不一样。
“连生,你的窗帘是不是换了?”
“眼睛这么尖?”连生把毛巾放了下来,同时看了窗帘一眼,“上回家里没人,窗户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关,山上的野猫跑进来把窗帘咬烂了。”
“山上有野猫吗?”
“不知道,阿姨是这么说的,也许是其它什么野生动物吧。”
“那你这里岂不是很不安全?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要你每次过来带些保镖,万一……呸呸呸,反正多带点人也安心些。”
连生被他这种迷信的反应逗得笑了笑。
“你别不上心啊,要是真有野兽闯进来怎么办?”
“好,下次过来的时候我会多带点人。”
“不过你这窗帘也是够厚的,挂了四层。回头我也给我房里多挂几层,这样天亮了也没光透进来。”
规两最喜欢的就是连生房里的窗帘,他是个嘴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很快就从连家堡讲到了其它事情。
“徐小车你还记得吗?就跟我差不多大的那个,他爸也是,亲生的不宠,反而对继子言听计从,啧啧,真是可怜。”
“几年前就一直生病,到现在还没好,他爸又不给他去医院看病,再拖段时间人都要死了。”
“徐小车不是生病。”
“不是生病是什么?”
规两倒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隐情。
“我也只是听生意上的人提过,”连生沉吟了会儿,“跟顾家那方面有关,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所以徐小车他爸才会一直不带他去医院,因为去了也没用。
就连顾家的人都被请了四趟过去,也还是没什么起色。
“不说别人了,你这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