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一的个性比较冷,几天来也没跟谁的关系比较近过。
“你好。”顾玠礼貌地回了对方一声。
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后面有几个人是之前跟刘申一样,心中很鄙夷顾玠。原本看到他也在车上,想说点什么,谁知殳一就坐到对方身边去了。
虽然不知道殳一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以对方的身份,他们是惹不起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几个人就算再看不惯顾玠会跟自己一起过去,也只有憋在了心里。
车窗开了一条缝,自从顾玠在雨中昏迷醒来以后,江市就很少会再下雨了,这会儿也是个难得的晴天。顾玠看着外面的风景,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他身边的殳一从坐下后就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医院,规两最近都习惯时不时剌顾玠一下了,结果今天好不容易等到出去的时间,去对面一看,竟然没发现对方的身影。
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徐小车手里正拿着一朵不知道从哪束花里面单独拎出来的玫瑰花侍弄,听到动静朝外面看了一眼。
“你找谁?”
语气比规两那天在外面听到的要冷硬。
规两被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唬到了,不自在地强撑着底气道:“顾玠呢,他今天怎么不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规两觉得自己提到顾玠的时候,徐小车的表情就缓和了许多,甚至连眼睛里都充满了笑意,一副涉世未深被人迷得死去过来的样子。
“哥哥他去忙啦”
“去哪里……”规两下意识还要再问,但等意识到以后,就立刻住了口。
顾玠去了哪里关他什么事,不在这里更好,省得碍他的眼。
正想着,就听到了脚步声,是连生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公司的事情不忙吗?”
“前段时间太忙了,现在好一点。”
连生说着,过来帮规两推着轮椅。徐小车的病房是开着的,他无意中往里看了一眼,正巧跟青年的视线对上。
徐小车已经把玫瑰放在花瓶里了,就只有那一支玫瑰。
他的眼瞳很黑,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专注与认真。不过表情总是过分天真了些。
连生怔了怔,礼貌性地跟对方点了点头。
小车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连生。”
“连家的人。”这句话有种是被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感觉,问过以后,小车似乎又失去了兴趣,不再理会门口的人了。
规两心中腹诽一句没礼貌,然后就让连生把自己推到外面去了。
今天的连生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规两瞧着,自己的心情也很不错。
只是他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太长时间,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出意外了吗?怎么会……好,我知道了,嗯,放心,我这边有应对方案,我会按照计划进行的。”
连生几乎是一边打着,一边眉头就皱了起来。
规两跟着一起着急,等他挂断电话后,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祭品出问题了,本来是想暂时安抚住它,结果没有成功。”
“那怎么办啊?”要不是脚上的石膏没有拆,规两急得都要站起来了。
“不用担心,我一早就准备好了两套方案。”
“不过错过这次的时间,还得再等几天。”
连生笑得不甚在意,好像刚才的着急是规两的错觉。
“真的没事吗?”
“真的,不信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医院的白色窗帘飘来荡去,291病房里的病人在小车住进来的第二天就已经正式转进精神科了。小车在病床上躺着睡着了,他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
护士进来还没有发出声音,他又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对方一跳。
“抱歉,吵醒你了吗?”青年长相脆弱,身体像是遭受过虐待一样,医院里的人天然对他抱有一种同情。
小车坐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了对方手里拿着的一束花上。
他住院这么久,除了顾玠以外,从没有人来看过他。
“这是刚才送来前台,说是交给你的,应该是你的朋友。”
小车听着护士的话,眼睛逐渐亮起来,整个人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他下床去将花接了过来,看到里面署名是顾玠,还很有礼貌地跟护士说了声谢谢。
这是一束茉莉花。
小车在病房里找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多余的花瓶,拜托护士帮自己准备一个。
高级病房这点要求当然会满足,很快就有一个新的花瓶被送过来了。整个下午,小车就搬了张椅子坐在花瓶面前,盯着这束花看。他的眼睛甚至都没有眨过一下。
到龚家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殳一还没有睁开眼睛。
后排的人已经陆续走下去了,顾玠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我们已经到了。”
刚睁开眼睛的人不见迷茫,殳一双眸锐利,直直地朝他往过来。
顾玠的唇角弯了弯,“我们该下车去了。”
殳一这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往外走去。
下车以后,还往后看了一眼,见到顾玠也下来了,才收回目光。
负责接到他们的是龚芝,这位徐家的女主人因为在家里待得精神快要崩溃了,才专门躲回自己家,结果自己家又发生这种事,让她看起来有些疲倦。
她跟徐庆仁的行事风格非常不同,显得更落落大方。
龚芝一来就将事情跟他们说清楚了,并询问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看样子是被邪祟附身,要亲眼见一见才好知道该怎么处理。”第一个说话的是殳一,顾玠看了对方一眼。
其余人也赞同殳一的话,包括顾玠在内的五六个人跟着龚芝一起去了主宅。
龚家的装潢富丽堂皇,应该也是找风水先生看过。他们当中有专于此道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这棵招财树原本不在这个地方吧?”
其中一个人指了出来,龚芝看了过去,点了点头。
“是我哥前段时间移植过来的,生意上的朋友送的。”
说话的人还以为是他们后来挪过了树的位置,谁知道是别人送的。
“是有什么不妥吗?”龚芝比徐庆仁要聪明,她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不对劲。
“不好说,我们先去看看人。”
发生这种事,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龚芝的哥哥早就将他们的父母送到了他们名下其他的房子里。现在还在这里的,除了龚芝以外,就只有她哥跟嫂子,以及十几名看护。
请这么多看护,是因为遥遥那里根本就断不了人。一开始他们没有防备,看遥遥睡着了就离开了房间,结果回来以后就看到她把自己的手腕都要咬烂了。
顾玠跟殳一一行人跟着龚苗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听着对方更详细的说明。
进到遥遥的房间里,大家都有一种眼前一暗的感觉。与此同时,他们还看到房间里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
“这些天我们想尽了办法,但都没有用。”龚苗跟妻子都一脸难受,他们倒不怕花钱,就是担心女儿的病一直好不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快疯了。
遥遥躺在自己的床上,四肢都被绳索绑住了,饶是绑得很紧,众人也都能听到她挣扎的砰砰声。像厉鬼索命一样,双眼泛红,盯着人,透着阴邪。
有人上前查看了一番,顾玠依旧站在原地,殳一也没有上前,但是他问龚苗:“我们可以到外面看一看吗?”
这个“我们”显然是包含了顾玠在内的,他在车上说“我们该下去了”就将两个人放在一起了,因此殳一这句话也不显得突兀。
“可以,你们尽管看。”
殳一得到回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走吧。”他跟顾玠说。
顾玠跟殳一来到了进门时看到的招财树的旁边,不一会儿,率先发现问题的那个人也来了。
对方跟他们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怀疑是有人下咒害人,遥遥的情况很像是中邪了。
解咒需要知道对方下了什么咒,龚家唯一不对劲的就是这棵树。
不过光这么看也发现不了什么,那个人提议先把树挖出来。
顾玠去叫了人,殳一就这么跟着他在龚家走了一圈。
等回到那棵树的位置时,顾玠已经带回来了好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铁锹。
“你觉得问题在树上吗?”
顾玠跟那个提出问题的人都是不参与挖的,他站在旁边正看着,忽而颈脖旁传来一阵热气,殳一略有冷冽的声音轻轻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或许吧。”
顾玠说得似是而非。
问题在树上,也不在树上。
“顾家有教过你解咒吗?”
问话还在继续,殳一好像突然对他顾家的身份产生了兴趣,问了他一些问题。
最后两个人的距离都比一开始近了许多。
“你想学吗?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殳一说的是天师使用的术法,他跟他严格来说是两个门派的,是不应该教顾玠的。
“好啊。”
“今晚我们应该会在这里住下来,到时候你来我房间里找我。”
殳一的语气听起来不像一开始那么严肃,当中隐含了点被压抑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的甜蜜。
他看了招财树一眼,拉着顾玠回去了客厅。
“走吧,这种小事用不到我们。”
殳一说的小事不仅是挖招财树,还包括给遥遥解咒。
只要找到了原因,剩下的就很好解决了。
果然,在招财树挖出来不久,他们就在树根里找到了一个被扎了针的娃娃,上面写了遥遥的生辰八字。
联系龚苗的话,他们很快分析出了整件事的经过。
这件事是龚苗的那位朋友做的,他们正在争取同一个项目,对方知道自己胜算不大,就在龚苗这里下了手。
有专业人士的帮助,遥遥当天晚上就恢复了正常。也由此,龚芝打电话回去告诉徐庆仁,让他那边联系一下顾家,说家里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好了,让顾家不必再派人过来。
挂断电话后,龚芝有片刻看上去十分木讷的样子。
龚苗在招待好大家后,气愤地打通了生意上那位朋友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如此歹毒。对方一开始还不承认,等龚苗拿出证据,明确这棵树除了他以外,没有人可以放进这么一个东西后,那人才松口。两人自然是直接闹翻了。
龚苗被电话那端的人气得发疯,他女儿都差点死了,对方竟然还说只是想用遥遥暂时绊住他的脚步。
咚咚。
房门被敲响了,龚苗收拾好心情,打开门一看,发现是今天来的人其中之一。因为长得出众,且太过年轻,让他印象很深。
“顾道长,怎么了?”
“遥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王道长给她念了安魂经,刚才终于睡着了。”
龚苗因为打电话情绪太激动,眼睛还有点红。
“你们给她松绑了吗?”
“松了。”
“虽然王道长那边已经解了咒,但我建议你们今天晚上还是再多辛苦一下,守在遥遥身边,防止她有哪里不舒服。”
顾玠没有说太多,龚苗自然也没有领悟到什么,只当他是关心遥遥。
“好的,我跟遥遥妈也是这么想的,今晚护工还在她房间里守着。”
“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顾玠跟龚苗打过招呼,目的地却不是自己的房间。他去了殳一的房间。
对方早就在里面等着他了。
“坐,你可以自己挑挑想学什么。”
殳一面前摆了很多东西,白天他身上穿了一件道袍,此刻道袍换了下来,只穿一件普通家常装,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驱散了许多。
“据我所知,道长的门派似乎只精通符术。”
“出门在外,总得多学几样。”殳一面不改色,看顾玠不选,自作主张地给他拿了一本罗兵摆阵的书出来。
“你个性温和,比较适合学这个。”
“我有件事要请教道长。”
“什么事?”
“您之前的任务里,有没有接触过等级比较高的鬼,比如说……恶鬼?”
恶鬼都是一些穷凶极恶,少说也有几百年,一直徘徊在人间无法离去的鬼。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丧失自己的理智。活人在他们面前只是一个照面的事,很快就会死于非命。
是比厉鬼还要恐怖一万分的鬼。
顾玠看上去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他淡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殳一此刻的身影。
“没有,他们还到不了恶鬼的程度。”
“几年前有碰到过一个厉鬼,我的肋骨上被插了一刀,手臂上也受了点伤。”
殳一将右手的袖子往上掀起了一些,上面的确有一道伤疤,很快又将袖子放下去了。
“那么根据你对他们的了解,这些鬼一般附到人身上,会有什么表现?”
“这要看那只鬼聪不聪明。”
“笨的通常会让别人觉得他所在的寄主突然性情大变,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破绽。”
“聪明的呢?”
“聪明的鬼,会跟寄主一样,只要他们不愿意,就不会露出破绽。”
“你有碰到过敢上天师身的鬼吗?”
殳一这回没有立刻回答顾玠,仿佛在思考。大概过了一两秒的样子,才摇摇头。
“除非那只鬼厉害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否则的话这样做必死无疑。”
“好吧。”顾玠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拿过殳一手里的书翻了几页,“我们现在开始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