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江眠月声音不大,在吴为的耳朵里却如惊雷,吴为宽大的身体猛地弹跳起身,转头瞪着她,惊愕道,“吓死我了!”
“借一步说话。”江眠月礼貌地“有请“他跟自己走一趟。
吴为面露难色,但似乎想到了她斋长的身份,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她来到会馔堂的角落。
“什么事?”他眼巴巴的看着她,“我还要吃饭呢,那点饭不够我吃,一会儿还要去加饭,你快点……”
“你不告诉我实情,以后你领饭的时候,我便给你最少的。”江眠月“无情”看着他,心中却想着这斋长的身份,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似乎确实是非常好用。
“你,你,你……”吴为欲哭无泪,“你想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刚刚他们说我什么?”江眠月立刻问。
“你不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正义堂有个例监生,姓什么来着……说他来国子监交的银子,都是你给的。”吴为小声说。
“陆迁?”江眠月咬牙问。
“没错,就是这个,他还说,你一直心悦他,是与他青梅竹马一道长大,他本不想来国子监,可你一定要来,而且怕难抵对他的思慕之情,一定要把他也拉来上学,学成的那一日便要成婚。”吴为一面说一面小心打量江眠月,声音越说越小。
江眠月长得虽柔弱,此时脸色发白,目光却仿佛藏了刀子似的,随时可以跟人同归于尽。
“假的吧?”吴为问她,“你没这么傻吧江监生?”
江眠月深深吸了口气,“这次谢谢你,以后会尽量多给你加菜的。”
“真的吗?喂……你去哪!”吴为话音还未落,江眠月便快步走向会馔堂的正中心。
吴为看着她娇小而瘦弱的背影,裹在宽大的襕衫里,看起来可怜兮兮,可现在却仿佛带着重重的杀气,随时要爆发,他看了都觉得有些嚇人。
正看着热闹,他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股视线,回头一看,吓得魂都要飞上西天去,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江监生给拽回来。
只见会馔堂门口,站着一干人等,为首的正是祭酒大人,他换了一袭玉色常服,衣袂猎猎翻飞,面色浅淡,他身后站着方监丞,正皱眉看向会馔堂内部,似乎对此时的监生们乱糟糟的情况十分不满。
吴为都快忘了,他爹说过,祭酒大人的职责之一,便是时不时来会馔堂抽验饭菜,若是饭菜不好,监丞便要负责惩罚膳夫玩忽职守。
他着实是没想到,祭酒大人会来的这么快。
另一边,江眠月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会馔堂门口的情况。
她从未这么发怒过,上辈子受的委屈与灾难,她原本只想就此揭过,她也不在乎此人来国子监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若是他能安分,也与她再无半分关系。
可是这一次,这陆迁着实是惹恼了她。
正好,所有人都在场,而会馔堂只有几位斋长代管,今日在场都是监生,她有理在身,就算出什么问题,也不怕监丞的追究。
大好时机,她定要在众人面前撕破他的嘴脸,不然日后还不知此等败类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恶心自己。
“陆监生。”江眠月来到陆迁的桌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道,“你可知,毁人名誉何罪?”
会馔堂整个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个方向。
“眠眠,你说什么呢。”陆迁还如往常一般,脸上仿佛有些尴尬,站起身来一幅与她很熟的样子,上来便要牵她的手来哄她,“对不起眠眠,我们的事,今日也是不小心说出去的,你别生气。”
江眠月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后退一步,躲过陆迁不请自来的手。
“陆监生,看来你是误会了,有些话,我需得与你说清楚。”
“什么说不说清楚的。”陆迁打着哈哈,“我们的事情回去再说吧,眠眠。”
陆迁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夸下的海口会传的这么快,这么多人面前,若是江眠月发难,他也讨不了什么好,还会失了脸面。
“既然你今日提及你我两家之事,我便正好与你说清楚。”江眠月才不管他的脸面问题,他既然能说出那样的话,便不存在什么脸面。
“眠眠……”
“轻易叫人ru名,与登徒子无异,陆监生请自重。”江眠月皱眉看着他。
周围响起嗡嗡的讨论声。
陆迁面露尴尬之色,他万万没想到,明明她以前看起来只知道读书什么都不关心,随便说什么她都信,怎么如今江眠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我两家确实是旧识,可我江家从未答应于你家结亲。”江眠月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和,却在这会馔堂掀起层层波浪,大家饭都忘了吃,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热闹。
“从前确实也曾资助你上书院,可你科考屡屡不中,此事便渐渐消停,你来国子监的银子是如何而来,我不清楚,我原本并不想提及此事,可你今日散播谣言,毁我清白……”
“眠眠……”陆迁猛地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腕,眼底里带着一丝警告,怒目看着她,低声威胁,“别说了。”
“你放开……”江眠月没想到他会在这大庭广众下动手,挣扎起来。
“哟,第一日,这儿便这么热闹。”忽然,有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所有人顿时噤声。
方监丞的目光扫射四周,眼神凌厉,令人胆寒不已。
他掌管国子监各项规矩和绳愆厅,如今看着这帮乱糟糟的监生,便如同盯紧猎物的苍鹰,仿佛随时要抓人去绳愆厅处以鞭刑。
而他的身旁,站着身穿玉色常服的祁云峥,他的目光向陆迁的手上微微一瞥,神情淡淡,并未开口。
陆迁被这么一扫了一眼,却异常惊惧,像是手掌触雷一般,飞快放开了江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