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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江眠月一怔,心中掀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他放下袖子的速度极快,江眠月却看见了——他的手臂上有一大片已经开始泛红,那红如波涛办迅速掀起,看起来极为诡异,红疹如今还未发出来,但是此时看来,应当也十分麻痒难忍。

接下来,祁云峥开始大口喘着气,手掌抓着自己的衣襟,手背上青筋顿起,那副样子,就像江眠月记忆中的上辈子看到的那般,没有任何区别。

“大人!”江眠月快急疯了。

他眉头微皱,呼吸急促,哑声道,“江监生,劳烦去叫大夫。”

“是,学生这就去!”江眠月惊慌地放下手中的那袋柿子,转身就跑,她动作急,柿子没有放稳,她开门飞奔出去的刹那,一袋柿子纷纷滚落,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祁云峥的身边。

祁云峥单手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眼眸却追随着她,看着她那小小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的飞奔远去,缓缓垂眸,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已经近乎窒息,却依旧持续哑声低笑,手臂上的红色愈发严重,他仿佛浑然不觉,只眼眸中星星点点的,晕染了笑意。

满眼都是她慌乱跑出去的模样。

……

清晨,江眠月顶着一双黑眼圈浑浑噩噩醒来。

今日她倒是没有梦见上辈子的事情,却依旧梦见了祁云峥。

梦里,祁云峥穿着祭酒的官袍反反复复的窒息而死,她疲于奔命的替他找大夫,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救他的时间。

“好累……”江眠月浑身酸痛。

“好困……”兰钰也起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看向江眠月,“眠眠,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

江眠月僵硬着扭过脖子看了兰钰一眼,“尹楚楚呢?”

“走了吧。”兰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储满了泪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唉。”江眠月揉了揉酸痛的腿,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昨天一顿疯跑,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找到刘大夫之后又一直催她快一点,终于赶在祁云峥昏迷之前领着刘大夫过去。

好在她事先告诉刘大夫祁云峥犯病的原因,刘大夫做了准备,才算是把祁云峥从窒息中平安救回来。

祁云峥清醒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让刘大夫不要将柿子的事告诉旁人。

刘大夫看着那些柿子,又看了一眼江眠月,眼神十分复杂。

“玉儿,我是不是自作聪明。”江眠月一想到祁云峥,便觉得心情复杂。

“嗯?你本来就很聪明呀。”兰钰看了她一眼,“我昨晚睡前都没见你回来,尹楚楚说你每天晚上偷偷在外面看书,是真的吗?”

“……”江眠月无奈笑了笑,“我倒是想。”

她昨晚一直等到祁云峥能走动才和刘大夫一道离开,出了敬一亭,又是子时了。

“我似乎每天都很忙,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江眠月看向兰钰,“什么时候能好好睡一觉该有多好。”

“明日便是本月十五。”兰钰说,“你若是累,可以休假回家一日再来。”

“十五……休假。”江眠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要出国子监,须得经祭酒大人本人允许,今日恐怕有不少人要找你。”兰钰眨了眨眼睛,“眠眠,你今日早晨不用去敬一亭吗?”

“应该要去的。”江眠月喃喃道,“但是祭酒大人……可能不方便。”

兰钰疑惑看着她。

不出江眠月所料,她正准备去敬一亭那边看看,却见尹楚楚和袁付伟从敬一亭的方向过来。

“怎么了?”江眠月明知故问。

“祭酒大人病了,让我们今日明日都不必去禀报,将一切都记好了,等到祭酒大人恢复再说。”尹楚楚有些不解,“明日便是第一次休假,祭酒大人这时候病了,是不是不能批准监生们出国子监?”

“怎么会……”江眠月有些慌了,“病了归病了,批假还是可以的吧。”

“司业大人说,祭酒大人晕倒了,卧病在床,无法起身。”袁付伟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祭酒大人昨日还是好好的,一夜过去,怎么就病了呢。”

江眠月想到了自己送去的“夺命柿”,顿时心虚不已。

上辈子只吃了那么一点,就有那么大反应,这辈子他吃了一整个,果然对身体伤害极大。

“江监生,你也不必担心到如此,祭酒大人会好的。”袁付伟看到江眠月脸色苍白眼眸中满是慌乱,立刻开口安慰道,“大人满腹经纶,惊才绝艳,虽说天妒英才,但咱们祭酒大人一看便是福大命大,一定会度过难关。”

“……”江眠月无言以对,只能点头。

“若是祭酒大人知道江监生如此担忧他的身体,一定会很欣慰的。”袁付伟说。

“呵呵……“江眠月尴尬的笑了笑。

她这算是什么?挖了个洞,结果把自己给坑了个结结实实。

当天,广业堂不少监生都来找江眠月,请她帮忙跟祭酒大人申请出国子监的事宜,江眠月硬着头皮收集了所有人出国子监的事由及名单。

下午的课业结束后,她立刻往敬一亭而去,却只见到了一脸愁容的司业大人。

“不行,祭酒大人仍旧在昏迷之中,他说了,他醒来之前,一切都不允许,更不允许有一个监生出国子监。”司业大人对斋长们说:”请各位斋长们回去以后,好生与各堂监生们解释清楚,我们也会在国子监门外的通告中告诉外界这个消息,等到下个月初一,各位在出去不迟。”

“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与国子监的秩序。”司业大人苦口婆心道,“劳烦各位斋长了。”

“多谢祭酒大人。”各位斋长手中都拿着长长的名册,听闻这个消息,也都只能作罢,拿着名册往回走。

江眠月无奈,只得跟着诸位斋长一道离开。

“祭酒大人真是辛苦了,平日看不出来,国子监有条不紊丝毫不乱,都是因为他镇着。”诚心堂的斋长之前在大课值守的时候便见过,名为陶冲,他不由得感叹道,“其实监生出国子监,司业大人不是不能签字,而是不敢签,他若签了字,出了事情便只有他负责。”

“少说两句。”顾惜之瞪了陶冲一眼,“岂能随意议论司业大人与祭酒之事。”

“我也就随口一说。”陶冲叹了口气,“祭酒大人病的真不是时候,据说公主又发难了,要我们被选中的监生们尽快去她那儿,如今祭酒大人病了,谁能护着我们。”

顾惜之闻言,像是被戳中了死穴,无话可说。

几个人纷纷叹气,江眠月却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的愧疚已经快要积累到姐姐,恨不得立刻去主动请罪。

“楚楚,我有些事。”江眠月对尹楚楚轻声说,“你先回去?”

尹楚楚用略微怪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江眠月知道她又误解自己了,“我不是去偷偷看书,真有事。”

尹楚楚闻言,脸微微一红,“我,我又没说你去偷偷看书……”

“我走了。”江眠月与各位斋长行了个礼,转头便往敬一亭跑去。

司业大人果然还在敬一亭,他今日的任务便是在此帮祁云峥挡事,如今看天色不早,他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司业大人。”江眠月小跑过去,在他面前行了个大礼,“司业大人,学生有一事相求。”

“江监生啊,有何事?”司业大人看到是她,目光慈祥柔和,带着几分笑意。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我想去看看祭酒大人。”

“见到他,想要如何?”司业大人问,“替本堂学生递申请?”

“我……我想跟他道歉。”江眠月低声说。

“哈哈……”司业大人摸着胡子笑了出来,“果然如祭酒大人所料,你这孩子啊,心善的很。”

“来吧,我便是在这儿等你呢。”他缓缓起身往外走,“跟上吧。”

江眠月心中一怔。

不由得问道,“祭酒大人……他是如何说的?”

“你自己去问他吧。”司业大人一面走,一面缓缓道,“你的文章好,是未雕琢的白玉,祭酒大人是惜才之人,对你算是另眼相待,你应该也能感觉到。”

江眠月低头不语。

“上一个被他如此相待的,是顾惜之,如今他前途正好,成为朝廷栋梁指日可待。”司业大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江监生,不要辜负祭酒大人对你的期待。”

江眠月心头一热,想到自己昨日的想法,觉得自己着实是太过狭隘。

他明明就是正常对待监生的态度,还特意辅导自己工课,自己却总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胡思乱想,如今想来,真是难堪。

一路上江眠月都在扪心自问,仔细的回想之前的事情,猛然发觉很多细节,都是由于过去的梦境,让她将现在的祭酒大人与过去的首辅大人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系。

如今的祭酒大人,到底是国子监的主事,对她一个监生,又能有什么想法。

江眠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司业大人走过男舍,进入男舍与女舍中间的那块地方,一直往前走,来到了夙兴斋的门前。

江眠月愣住了,这里竟是祁云峥住的地方。

“到了,你到底是女监生,我与你一块进去。”司业大人道。

“谢谢司业大人。”江眠月立刻道谢,进了夙兴斋之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院中的那棵槐树上。

“是不是觉得奇怪?”司业大人笑了笑,“这槐树本就在此扎根,原本已经枯死了,这几年,博士助教日益多了起来,宅院不够分,便将此处也圈了起来,岂料,去年这棵树忽然发了新芽,渐渐活了过来。”

司业大人与她解释,“我已与许多人说过此事,由此可见祭酒大人高尚人品。因这槐树,枯木发新芽,寓意不错,拔了怕晦气,可终究是在宅院中,又是晦气……是以,其他人都不愿住这间,祭酒大人便主动住下了。”

江眠月频频点头。

二人进了内院,里头居然空无一人,厢房里黑暗一片,连灯都没有点。

司业大人上前,敲了敲房门。

“祭酒大人,可醒了?”司业大人轻声问。

“嗯。”里头传来哑声。

江眠月呼吸一滞,死死捏住了自己的虎口,紧张不已。

“江监生来了。”司业大人道,“可方便?”

里头沉默了许久。

“进。”

司业大人与她示意,然后推开了厢房门。

黑暗中,隐隐有光。

江眠月踏入房中,与他目光对视。

他虚弱的靠在床边,长发如墨,倾泻而下,身着白衣,白衣外头披着玉色外衫,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而透明,唇色却异样的殷红,如他手指关节的那颗痣一般,有种诡异的艳丽感。

江眠月脸莫名其妙轰得烧了起来,立刻垂下头,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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