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阑玉还记得几年前她曾参观过一座古代大户人家的宅院。那宅子又大又漂亮,建筑物碧瓦朱甍,庭院里还有假山流水,一个宅子的面积快赶上一个小区了。
当天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中她住进了宽敞的大宅院,而且那院子是属于她的,连房贷都不用还,美得她差点从梦中笑醒。
那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穿越到古代,并且真的住进自己的梦中情宅。
这里有雕梁画栋,这里有锦帐罗帏,连她身下的木榻都是用珍贵的梨花木包金打造而成的。古色古香,奢靡巨贵。
按说似乎什么都好,但也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木质建筑隔音的效果实在太差了,让人连觉都睡不踏实。
此时此刻,她就是那个想睡午觉但被吵得睡不着的倒霉蛋。
——屋外伺候她的奴仆们却以为她已进入梦乡了,正聚在一起聊天。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奈何木墙几乎半点音都不隔。梁阑玉的听力本就好于常人,再加上她发现她们聊天的内容完全是围绕自己展开的,导致她不想听都不行。
于是乎,瞌睡虫就这么被赶跑了。
“大姑娘真要被派去郁州?”她听到一个女子吃惊地问道。
“诏书都下了,哪里还会有假?”另一个女子的语气颇为气恼。
“怎会如此!前几日传言说陛下要派姑娘接任郁州都督,我还道这谣言好生荒诞。没想到竟是真的!”
人太多了,梁阑玉也分不清哪句是谁说的了,因此只听她们聊天的内容。
“陛下是怎么想的?家翁又是怎么想的?军中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就派我们姑娘去呢?”
“我也想不明白。大姑娘一贯养尊处优,怎能让她去那苦寒之地治理一群流民军匪!家翁难道不怕大姑娘有什么好歹吗?”
“就是啊。这差事哪里是大姑娘能驾驭的?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听到这里,梁阑玉忍不住微微挑了下眉。
她就是那群人口中的“大姑娘”。她的婢女们讨论的话题跟她今天早上刚接到的升官诏书有关。但听起来,她们似乎很不看好她,都觉得她不能胜任新职。
外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唉……我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可家翁的想法我倒是有些头绪……”
“怎么?”
“你没发觉最近蔡琵琶整天眉飞色舞的吗?我当她有什么好事,直到眼下我才明白……定是先前皇帝和家翁商定人选时被她知道了,是她撺掇家翁把我们姑娘支到郁州去的!”
“……是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前天我和姑娘在后院遇见她,她朝我们笑得好生古怪……这事儿一定就是她撺掇的!好一个毒妇!”
“要我说,蔡琵琶固然可恨,可最让人寒心的不还是家翁么?姑娘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的骨肉,他竟狠得下心这样对姑娘。”
“呵,天下的负心汉不皆是如此吗?”
这些人嘴里的家翁指的是梁阑玉穿越后的便宜爹,名叫梁羡,是当朝的权臣,官至尚书令。至于“蔡琵琶”,则她的后妈。她亲妈死的早,后妈是梁羡的续弦。
其他的话梁阑玉都不以为然,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点头认可:原配生的小孩如果在家里过得不好,后妈固然可恶,但亲爹才是最可恨的。
“可惜我们娘子去得早,让蔡琵琶那贱人小人得志……若娘子知道姑娘被人如此欺负,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别光顾着叹气了,我们倒是想想办法。你们说,让大姑娘亲自进宫去找皇上鸣冤可行吗?姑娘和皇帝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也许皇帝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帮她?”
外面的人甚至开始帮梁阑玉出起主意来了。梁阑玉听不下去了,终于翻身坐了起来。
“咳咳!”梁阑玉咳嗽了两声。
外面的对话声瞬间停止了。
不一会儿,门被人推开一道缝,有颗脑袋探了进来。是婢女阿秋。
“大、大姑娘,你醒了?”
“我就没睡着。”梁阑玉看着阿秋,“别在外面说小话了,都进来吧。”
外面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有谁慌乱中撞倒了东西。
片刻后,几名婢女都进了屋,围坐在梁阑玉榻边。
“我们方才说的,姑娘全听见了么?”婢女阿秋心虚地小声问。
“都听见了。”梁阑玉点头。
幸好先前她穿越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完全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这些侍女都跟了她许多年了,关系亲厚,一心向着她,所以吐槽起她的亲爹后妈来也完全不嘴软。
“既然姑娘听见了,我便直说了。”名叫阿夏的婢女脾气最火爆,刚才骂梁羡负心汉的也是她。她道,“如果姑娘不想去郁州,赶紧进宫去求陛下吧。只要圣上还念着旧日的情分,应当会帮您的。”
一名约莫四十岁的年长妇人斥责道:“别乱出主意!诏书就是天子亲自下的,你让姑娘进宫找天子,就不怕姑娘落个抗旨的罪名吗?君心难测,绝不可贸然而为!”
此人是梁阑玉院里的管事陆春。先前年轻的侍女们在外议论的时候她并没有参与其中,但她显然也都听到了。
阿夏有些不服气:“春娘,那你说姑娘该怎么办呢?”
陆春道:“倘若姑娘不愿去郁州,不妨先称病拖延时日。奴家马上动身前往陆家,将此事告知舅公。舅公一向疼爱姑娘,在朝中又有人脉,必会尽心帮姑娘想办法的。”
陆家是梁阑玉母亲陆清莲的娘家。陆春是当年陆清莲出嫁时从娘家带过来的人,因此一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原主家求助。
她的想法无疑比阿夏的想法稳重很多。让梁阑玉找自己的亲舅舅和亲外公帮忙,肯定比直接找皇帝靠谱多了。
不过梁阑玉却不以为然。
“谁跟你们说我不想去郁州的?”梁阑玉皱着眉头道,“诏书我都已经接了。”
侍女们茫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