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又变了脸色,做了个深呼吸正要开口,没想到这次却被弟弟抢了先。
宋二郎猛地抬起头瞪住梁阑玉,高声道:“我们没有犯罪!”
他吼完一句就把头扭开,薄薄的面皮因为愤怒迅速胀红,不再言语。
梁阑玉有些意外:“没犯罪?所以你们是被人陷害的?”
还是宋闻接过了话:“回都督,我们的确是被奸人陷害的。”他的语气不同于方才的温和谦卑,而是严肃的。
梁阑玉好奇道:“事情的缘由经过,你们与我仔细说说。”
宋闻先看了弟弟一眼,又看向梁阑玉。梁阑玉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他在审视自己,似乎在判断是否值得与她诉说。
少顷,宋闻开口:“六年前,家父亡故。时值北方政权更替,局势混乱,家母就变卖了家产,带着我们南下投奔远亲。然而路途艰辛,家母在渡淮河时不幸在落水,染上了肺疾,最终没能撑住……从此只剩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他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们到了淮南后,当地豪绅见我们兄弟无依无怙,又得知我们身上有些薄财,便栽赃我二人是窃贼。当时我们年幼,无力反抗,被他强行霸占了家财不说,还被他买通的官员将我们……贬为奴籍。”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闻的语气是平静的,时隔多年,他似乎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倒是边上的宋愈肩膀微微抖动,无声地红了眼眶。
梁阑玉没想到他们的身世竟是如此,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悲惨的故事对现代人来说很匪夷所思,但在乱世里的确有可能发生。
自从“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后,北方的汉人为了逃难,开始了大规模的“衣冠南渡”。但南渡并不是瞬间完成的,而是延续了上百年的时间。
跑得最早的就是前朝的朝廷,直接放弃了半壁江山,来到南方重建政权。也有很多汉人不愿背井离乡,因此臣服于北方的入侵者。但北方比南方形势更乱,时不时发生内战、政权更替、胡汉矛盾之类的事件,所以年年都有新的汉人从北方逃亡南方。
在这种遍地是流民的时代,户籍制度也是一团混乱。豪强士绅们为了强大自己的势力,掳掠、诬陷良民为奴是常有的事。
梁阑玉问道:“那,陷害你们的人是谁?”
宋闻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是淮南一户李姓的大族。”
梁阑玉不了解淮南的情况,也没听说过李姓大族。她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来到我们梁家田庄的?”
宋闻道:“我与阿愈被卖过许多次,辗转才到都督手下。”
梁阑玉抿唇。虽然有些细节不清楚,但她还是比较相信宋闻的说辞的——若是扯谎,这两人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
她很同情两兄弟的遭遇,但眼下她的当务之急是去接管郁州的军队,没功夫去查他们的案子,也没法替他们翻案。
她想了想,又问道:“你二人读过书么?”
宋闻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愣:“读过。”
“读过哪些?”
“四书五经都略有涉猎……”宋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我弟弟还熟读《六韬》《孙子》等。”
宋愈见提到自己,微微皱了下眉,仍沉默地站在后面。
梁阑玉不由挑眉:这宋二郎还学过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