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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郁州军西营。
由库房临时改成的灵堂内,数人跪坐在蒲团上。灵堂的房梁四周挂满白布和白纸,前方停了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何立。
今日是何立的头七,底下跪着的人都是为他守了一夜灵的。然而除了跪在最前方的何田外,其余人早已昏昏欲睡,甚至有人已经坐着睡着了。
“梆、梆、梆!”外面突然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昏睡的人被惊醒,扭头向外看去。
屋外的天色已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灰中透着隐约的蓝。众人不由暗暗欣喜:终于天亮了!
几名心腹捶了捶已经麻木的腿,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然后上前扶起何田:“军主,时辰到了,该回去换衣服了。”
何田“嗯”了一声。他一整晚没睡,而且眼下完全不觉得困。为弟弟守灵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今日要进城去见梁阑玉,他心里装着事,本也睡不着。
他爬起来后,又走到何立的棺材前,伸手摸了摸棺盖:“三弟,我要去见都督了。你泉下有灵,一定要让我说服都督为你报仇。”
忽然一阵风吹来,屋内悬挂的白色帘帐摇晃了几下,仿佛是对何田的回答。
手下忙拍马屁道:“何军主,三郎听到了。”
何田亦有些高兴,又在心里暗暗许愿。此番他决意要向梁阑玉投诚了,但愿日后能得到梁阑玉的重用,前程似锦。
许完心愿,他大步离开灵堂,回去换衣服了。
不多时,所有人都准备停当,何田带上五名亲兵,准备出营。
在路过军官宿区时,众人迎面遇上了从屋里出来的蔡帔。
蔡帔快速打量了一眼何田的队伍,然后低头向何田行礼:“军主,这么早要出去?”
何田没心情搭理他,只冷淡地朝他点了下头,便带着亲兵与他擦身而过。
蔡帔等他走远,直起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无声冷笑。片刻后,他扭头快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何田等人从军营出发,赶了一个时辰的路,终于进入郁州城门。当他来到椒花酒舍时,时间是辰时六刻。虽然比约定早到了两刻钟,但眼下酒舍门口已经站着四名佩刀侍卫了——没想到,梁阑玉竟然比他到得更早!
何田见状,既有些不安,也有些欣喜:不安的是,让梁阑玉等他,又显得他失礼了;欣喜的是,梁阑玉竟然早到这么多,这不正说明梁阑玉也很在乎今日的会面吗?
他赶紧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带着几名亲兵上前。
为首的侍卫将他们拦了下来:“今日都督在此设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何田的亲兵忙将军主的腰牌递了上去。
那侍卫检查过后,确认了何田的身份,拱手行了个礼,却仍未放行:“原来是何军主。都督已在舍内恭候。为免惊扰都督,请何军主只挑选两人随行。”
何田总共带了五个人出来,显然对方嫌他人太多了。何田想了想。也觉得自己阵仗太大,给梁阑玉的观感很糟。于是他点选了两名最亲近的人,命余下三人在酒舍外等候。
然而侍卫仍巍然不动,面无表情道:“请何军主及随从卸下兵甲后入内。”
两名被选中的亲兵迟疑地将目光投向何田。
何田也有些犹豫。他为人处世一向谨慎,这不光是针对梁阑玉,甚至在跟苗猛有矛盾时,他连苗猛的面都不敢见,而这也间接害死了他的从弟何立。
片刻后,何田还是率先解下自己的佩刀,交给被留在外面的三名亲兵——既然已决定要投靠梁阑玉,他必须拿出诚意来。倘若连这样见梁阑玉都不敢,那他又怎能指望得到梁阑玉的信任呢?
两名亲兵见状,也乖乖照做。
侍卫对他们进行了一番的搜身,确定他们身上已无任何尖利之器,这才推开了酒舍的大门,放三人进入。
何田做了个深呼吸,跨过门槛,朝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