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张召就让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下,只留下几个亲近的族人一起商议对策。
“阿爹,依我看,此事定是那崔氏故意陷害我们!”张康抢先义愤填膺地说。
郁州这些豪族表面上关系还算融洽,其实背地里明争暗斗并不少。从前先帝在世时,崔氏对张氏别提多殷勤了。但先帝一死,崔氏立马就变脸了。这些年崔、梁一起欺负张,已经让张家吃过不少亏了。
因此张康虽然也恨梁阑玉,但更讨厌崔家。当崔家派人来找他们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崔氏没安好心。今日的事过后,他就更这么想了。
张召听完儿子的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张康怀疑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没可能,只是张召觉得,崔家没必要这么做。
——如果贼人压根就不认识自己的雇主是谁,崔氏何必还多此一举非要告诉他们自家姓氏呢?那些混口饭吃的小蟊贼,难道不知道主家姓名就不肯收钱办事了?难道为了陷害张氏,还得说服一个贼人心甘情愿被抓么?
破坏水车、焚毁房屋……事应当是真有其事,且极可能就是崔家指使人干的。可非要说贼人供了些什么,那大概率不是崔氏教的,而是梁阑玉教的。
甚至,到底有没有真的抓到贼都难说。梁阑玉分明就是凭空捏造,硬把这屎盆子扣在张家头上!
“阿爹,你怎么不说话?”张康不安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崔氏算账,让他们把贼交出来,换回我们的人?”
边上的族人劝道:“郎,不可啊。或许梁都督的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去和崔氏斗。我们若去了,就中了她的计了。”
张康瞪眼:“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管了么?”
张召见他们快吵起来,不由斥责道:“稍安勿躁!做事别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张康见老爹终于开口,这才偃旗息鼓,委屈道:“爹,那你说怎么办?”
张召又沉默了一阵,问:“你刚才说,梁都督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交出罪魁祸首,别为那些找死的人陪葬,是么?”
张康点头:“对,就是这么说的。”
张召眉宇深锁。
在儿子张康看来,梁阑玉所谓的“罪魁祸首”,是她太蠢,坚持相信这事是张氏族人干的;但在老爹张召看来,无论是“罪魁祸首”还是“找死的人”,指的应该是同一个对象——崔家!
前些天崔家来找张召商议联手对抗梁阑玉时,张召嘴上答应得很爽快,但也只是嘴上答应。他们这些豪族,虽然都想抵抗梁阑玉,但谁又愿意当那出头的呢?崔氏自己抗不住了,便想把张家扛推上去,张家能看不出来么?
张召答应,无非是想让自己多条后路。设若崔氏真能拿出什么好计谋,于大家都有益的,那他也可以掺和。但若崔氏想叫他们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那谁不想当渔翁呢?到时候再拒绝也不迟。
他就只是想给自己多条后路,他甚至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可这件事,似乎已经被梁阑玉知道了。
今日这出戏,是梁阑玉在逼他做选择。
这甚至不是敲打他、要他不许跟崔氏联手那么简单。她分明是在逼他们,让他们帮她一起教训崔氏!她一再强调,要他们交出“罪魁祸首”,即便她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根本就不在他们手里!她要他们的明确表态!
如果张召对此置之不理,不肯受她差遣呢?甚至他气急败坏,与崔氏站到一起,对她作对呢?
那梁阑玉已经把后果告诉他了:不管张和崔干了什么,或者只是崔干的,又或者连崔都不是,就是郁州哪个阿猫阿狗惹了事,她都要把帐算在他们张家头上!只要张家敢不听话,她就盯着张氏一家穷追猛打,看他怎么办!
“啊!!!”张召突然爆发,猛地大喝一声,掀翻了面前的几案。
他的发作把屋里的族人都吓傻了,众人停下动作,面色惊恐,都不敢出声。
好一会儿,张康才小心翼翼道:“阿、阿爹?你怎、怎么了?”
张召爆发之后,就像被人抽走了力气般,身体瘫做一团。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太难受了,他心里恨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良久,张召抹了把脸,重新坐直身子:“去给都督府拜帖。明天,我亲自去拜访。”
“家主?”“家主,不可以身涉险啊!”族人们惊恐地阻拦。如果张召也被梁阑玉扣押,那他们张家就群龙无首了。
张召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劝阻:“都别说了!都督的目的不在于我。不会拿我的。这件事,必须有我亲自出面,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