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遇右眼皮一直跳,仿佛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他第一时间想到时今岚,恰在此时,道观内部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是个男声,惨叫声持续不断,那人好似在被某种恐怖的东西追逐。
仅听惨叫根本分辨不出此时遭遇危险的是不是张哲辉,宋予遇的心情顿时格外烦躁,但现在原路返回重进道观已经不可行了,只能跟着李肖寅往前走,争取尽快从他所说的地方进入道观。
张云燕听着那源源不断的惨叫,故作镇定道:“肯定不是张哲辉,他的叫声没这么夸张。”
这话她自己说的也虚,人在惊恐之下声音会失真,即便是熟悉的人也很难分辨,这么说不过是安慰自己保持镇定。
宋予遇认真点了点头,示意李肖寅走得再快些。
越往前走,树林反而没那么茂密,地上的灌木也变得稀疏,太阳的光线也终于完整地照在玉松山的地上。
稀疏的植被下是一寸寸干裂的土地,浓郁的腐臭味从土壤下方窜出,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灼热的炙烤下腐烂生蛆。
张云燕没忍住,当场干呕起来宋予遇也下意识手捂住口鼻。
李肖寅什么都闻不到,但他见过此处的惨烈,此时也因为太阳灼热的温度而倍感不适,他下意识躲到宋予遇的影子里,以背对尸地的姿势道道:“这底下埋的都是尸体,是那些挂在血池上方被放干了血的女人的尸体……”
他第一次飘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漫山遍野的哀泣,脑子完全是懵的,还看见被禁锢在地下一张张扭曲痛苦的脸,她们有的带着钗环,有的烫着卷发,有的背着登山包,能轻易看出她们不属于同一时代,但都由于同一个原因被放干了血深埋地下。
他以为死在这里的人都和自己一样是无意间发现了镇上有shā • rén凶手的秘密,被灭口而死,但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可怕。
这座山上或许真的有一个邪恶的存在,它支配着镇上的人杀死活人为自己提供养料,又用凭此获得的力量继续支配那些恶人,在这个邪恶的循环中让参与者与沦陷者永世不得超生。
李肖寅见两人面色发白,收了收对回忆的描述,稍显疑惑道:“那些人都好像不聚在这里了?”
他觉得有些奇怪,又碍于情况紧急并没有多说,找到旁边有密集踩踏痕迹的小路,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穿过腐臭味漫天的尸地,宋予遇隐隐察觉了些什么,回头朝尸地深处望去,只见一两只咬着腐肉乌鸦呱呱啼叫,那里什么都没有。
再往前走一小段,宋予遇便看到了道观漆成红色的围墙,围墙的尽头有一扇小门,李肖寅压低声音道:“从这里可以进去,祭坛就在道观的地下,我可以穿墙,当时是直接飘过去的,你们的话……”
他有点踌躇,除了道观后方的这扇小门外,他还真不知道祭坛的路口。
“你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没人再出来告诉我。”宋予遇说道。
李肖寅虽然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但还是乖乖穿墙过去,这次看到的场景倒是和上次一样,从外头穿过的一整条鹅卵石路都没有人。
他穿出来给宋予遇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看了眼围墙的高度,回头对张云燕道:“你到门边等我,我进去给你开门。”
言罢,他后退几步,简单的助跑过后三步上墙,手臂轻轻压在墙顶的瓦檐上,一个十分帅气的甩身,轻而易举进了道观。
李肖寅抬手擦擦眼睛,看看已经消失在墙上的人再看看身边的张云燕,磕磕巴巴道:“他这……太强了吧!”
张云燕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们也快点进去。”
两人一鬼进了道观,又听见刚刚那阵惨叫,宋予遇示意他俩躲起来,自己悄悄过去看情况,只见之前在道观外接待时今岚的青年道士疯了似的朝此处狂奔而来,在他身后追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女鬼。
女鬼的长发像干枯的稻草,又毛又燥,长长的拖在地上还在不断生长,面部覆盖着浓稠的黑气,双眼流出怨毒的血泪,淌到下颚后,滴滴答答掉了一路,在地上蜿蜒出一条阴森的血渍。
黑色的怨气缠绕在她的四肢上,愤怒的哭嚎与低泣重重叠叠混杂在一块儿,不断将她的身体拉长拔高,乍一眼看去已经快三米了。
女鬼那双被打断的腿随着身体快速往前飘在地面拖行,发出诡异的沙沙声,张云燕和李肖寅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将自己缩进花坛后的阴影里。
宋予遇微微皱眉,他看到了女鬼脖子上垂下的苹果状饰品,认出那是方柔嘉的项链。
这只女鬼是方柔嘉?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时今岚又去了哪里?方柔嘉是她放出来吓人的?
宋予遇脑袋里一连冒出好几个疑惑,但还不等他思索出结果,被追得已经快要疯了的青年道士径直冲向前方的水榭,一头磕在水榭的石桌上。鲜血滴滴答答流出,他却顾不得疼痛,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石桌朝右侧推去。
咔啦咔啦的机关转动声传来,水榭边的假山应声而开,顺势露出两米宽的入口。
宋予遇挑挑眉,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
青年道士连滚带爬朝路口冲去,方柔嘉自然不肯放过他,追着他冲了进去。
咔啦咔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假山处的机关自动关闭,两人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宋予遇立刻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张云燕立即摇头,“不行,谁也不知道底下有什么,你一个人下去太危险了,我们先去道观里找岚姐和——”
“她应该在这下面。”不等张云燕说完,宋予遇便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道:“我们等不起,你就在这里等班长他们来,我下去。”
他的语气过于绝对,还带上了些许命令,张云燕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所震,不敢反驳,也知道这时候自己还跟着他就不是帮忙而是累赘了。
张云燕抿唇想了想,宋予遇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依旧让李肖寅先到路口处看看里面的情况,自己则扶着石桌将机关打开。
假山缓缓移动,宋予遇对李肖寅道:“里面的符文对你有伤害,你就别下去了,和她一起在这等着,或者看看这道观里还有没别的什么东西。”
方柔嘉刚刚的状态非常不正常,明显已经失去理智,不像时今岚故意放出来吓人的,唯一的解释是时今岚遭遇了危险,方柔嘉因为某种原因狂化,天然仇恨道观里的人,所以追着那个道士跑。
青年道士知道下方的祭坛有克制鬼魂的符文,为了活命,不管不顾往祭坛里冲。
宋予遇深吸一口气,踏进阴冷的石梯,漆黑的环境将他的视线吞没,无孔不入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拥挤而来,他的双腿不受控制颤抖起来,手指一寸寸变冷,脊背处仿佛趴了一只沉甸甸的小鬼,压得他连骨缝都透出森冷的寒。
宋予遇咬紧牙关,集中注意力快步往下走,石梯内渗着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
突然,一道凄厉的女声从石阶下方传来,声音十分繁杂,好似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同一时刻发出同一频率的惨叫,声浪连绵不绝,阵阵回响,宋予遇痛苦地捂住耳朵,想要忽视这几乎能楔进灵魂的哭嚎。
身体更冷了,像被冻成冰块,硬而僵直,双腿也不听使唤。
宋予遇踩在一滩积水上,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滑,一阵天旋地转间,他摔在台阶上径直往下翻滚,额头磕在石阶上,手也被划伤了,鲜血缓缓从伤口里渗出,他艰难地咬着牙关,一脚抵在石阶旁长满青苔的墙壁上,双手扣住石阶的凹凸不平之处,勉强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凄厉的惨叫声更近了,宋予遇忍住满脑子的混沌与恐惧,缓缓抬起头来。
空洞的山腹里,用鲜红的血液写满了诡异的符文,它们犹如恶心的红蛆,依附在岩壁上,扭曲抖动着。
空中,已经长到三米长的方柔嘉用丑陋的鬼爪捂住脑袋,回荡在空旷山腹里的惨叫正是从她口中发出的。
宋予遇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立刻下移视线。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鲜红,浓稠的血液在圆环状的血池中流淌,还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血池的中央躺着个穿着红嫁衣的身影。
宋予遇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躺在祭坛上的人是不是时今岚,他用力擦了擦眼,却只碰到额前留下的鲜血,他再擦了擦,还是看不清,便咬牙从石阶上站起来,准备向下走,一只手却从侧面伸出,压在他的颈骨上。
冰冷的触觉让宋予遇浑身打了个哆嗦,想也没想便抬肘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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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这些人是疯子吧?大白天就敢对我们下手!要不是劳资反应快,还真就他打野的要被砍掉一只手!”祖安小王子苏文季心有余悸地揉着被农具砸得发麻的手臂,一顿强势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