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起:“想要你。”
洛央蓦地抬起头来,却见阎起黝黑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男人的眼底像是埋了两座几欲喷发的火山,只要洛央轻轻一撩拨,便会有火一般的灼热,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进去。
因为阎起的这三个字,原先昏暗冷清的营帐,气温徒然上升。
许是见洛央没有出言拒绝,阎起盯着她的眼,低头缓缓靠近,唇齿相贴,阎起眸色愈深,洛央下意识便想仰头,谁曾想她后移多少,阎起逼近多少,同时抬手按住她的后脑,不许她再退。另一只手单手就将洛央整个人抱坐到了他的身上,帐中的空气顿时粘稠了起来。
夜渐深,篝火旁的众人仍在喧闹不休。几乎同时,营帐中的战火同样热烈。时有几不可闻的呜咽,还未彻底传出,便被什么堵住,只余模糊的水声。
一夜喧嚣过去。
第二日,樊梁他们的嗓子哑了,洛央的嗓子也哑了。
听到洛央的声音,樊梁这个二傻子还出言取笑,“怎的夫人你的声音比我等还要嘶哑,难不成是昨夜唱歌唱了一夜?哈哈哈。”
洛央:“……”不会说话,可以把嘴缝上。
而樊梁的这番话一说完,阎起便以检验几人功夫有没有懈怠为理由,把某个二傻子结结实实地胖揍了一顿。
整个过程,洛央坐在一旁,听着樊梁哭爹喊娘的求救声,喝着润喉的蜜糖水,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去过。
揍完樊梁的阎起表示时间紧迫,大军即刻向会稽挺进。
听到这样的话,鼻青脸肿的樊梁,满脸写着憋屈,既然时间紧迫,为何还要打他一顿浪费那么多时间?
其余几人则暗搓搓就交换了个隐晦的视线,差点没憋住笑,就姓樊的一个人嘴贱,不打他打谁?将军与夫人摆明了……哎嘿嘿。
而宣布完指令的阎起立刻看向一旁的洛央,却叫她哼了一声,头就扭到了一旁。
见状,阎起的头慢慢低了下来,都怪他昨夜饮酒过度,这才过分肆意了些。
不知娘子如何才能原谅他?
“原谅?”洛央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阎起,眼珠微转,“也不是不行……”
阎起眼睛微亮。
洛央则凑近到他跟前,“只要夫君你愿意给我唱一夜的歌谣,哄我入眠,即可。”
阎起用力点头,“好。”
别说一夜,就是十夜、百夜他也甘愿。
这样一则小插曲结束后,阎军大部队终于越过垄下,正式踏入会稽郡中。
比起热闹平和的淮安郡,会稽郡要萧条冷清的多,路边甚至连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不说,空气中还始终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洛央有注意到,路边的民居、商铺之中,应有不止一人,悄悄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打量着进城的阎军。
但只要一不小心与阎军行进队伍中的人对视上了,窗户后的人立刻惊弓之鸟一样,连忙合上了缝隙,假装他们并不存在。
会稽郡中的人这般表现,顿时引起了樊梁、张伦等人的注意。
只是还不待他们想出个理所然,宋永的声音近乎叹息地响起,“素闻会稽张枞性子阴晴不定,行事乖张,骄奢淫逸。在他治下,会稽郡的百姓数量日渐减少,年轻体壮者全被他征召入伍,田地因缺人耕种而大批荒废,就连商人行商也不愿途径会稽,城中百姓的生活,困顿贫乏可想而知。”
可事实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会稽县衙的地牢中关押着大批年轻却瘦弱的女子,几乎一看见阎军到来,部分女子便开始机械地脱起了衣裳。看见她们麻木的眼神,衣不蔽体的模样,便知过往的经历绝对不会多愉快。
阎起立刻命人将她们放了出来。
而在会稽出了名的凤鸣池中,阎军看见了更惨绝人寰的一幕。
曾经澄澈如碧的池水中,布满了各种浮尸,男女老少都有,拷问了张枞麾下的俘虏。阎起才知张枞因为患有头风之症,极易发作,一发作就喜欢将人赶入凤鸣池水中,让他们在池中憋气,自己与亲卫军们则手持长弓站在岸边,只要谁憋不住冒了头,举箭便射。
之后嫌这样的游戏不过瘾,每每将人赶入池水中,还会往里倒入一箩筐毒蛇,想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会先被蛇咬死,还是被他拿箭射死。
因着池中尽是毒蛇,因而这些浮尸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诸如此类的人命游戏,不枚胜举。
“这也算人吗?这难道不是畜生?”樊梁义愤填膺。
“当日一刀砍下那姓张的脑袋,实在便宜了那厮!”陈贵同样满心不快。
阎起则沉默地看向这满池的尸体,不过片刻,就下定了决心。
如今阎军只余下五万余人,而张枞手下的兵,死的死逃的逃,还剩下十万左右,其中有两万出自张枞的亲兵队,余下的绝大一部分是被他从会稽强征的年青力壮,正是因为他们出身会稽,亲朋好友皆在会稽,他们才不能也不敢做逃兵。
这八万人或许是无罪的,但那两万张枞的亲卫们却与张枞一样,手上沾满了会稽百姓的鲜血,他们该死!
很快,阎起要杀了张枞两万亲卫军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会稽。
阎军早就习惯了自家将军说一不二的作风,他们脑中想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战场上的杀戮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你不shā • rén别人就要杀你。可离了战场,将屠刀对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那便是错误且不可饶恕的。
shā • rén,必须偿命。
不比阎军的理所当然,此刻会稽郡还活着的百姓们全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县衙的方向。不是都说阎军残暴,阎起严酷,听到张枞败给了阎军,这些人原本以为他们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却从未想到,阎军进城第一日,竟然是要杀了张枞那些狼犬一样的亲卫军。
他们不懂,为何阎军要如此?那可是整整两万士兵。他们即使不识字,也知道两万兵是什么意思。为何阎军要杀了他们?仅仅是因为他们犯下祸事,shā • rén偿命?
会稽的百姓们懵了,却也在思索之后,一个接一个从家中走了出来……
而听到这则消息的麓山书院的书生们,通通都以为阎起疯了,竟做出这般有违道义,有违仁心之事,会稽的事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会全天下读书人的攻讦。
想到这,他们纷纷站出来,想要对阎起出言劝谏。
谁知连门都没踏出,他们便被宋永给叫了回来。
“尔等还未看明白?”宋永语气沉着地问道。
众人眼神茫然。
宋永起身,行至窗前,“即便会被千夫所指,即便知道前途坎坷,但他仍旧一意孤行,坚信shā • rén偿命,天经地义,这便是我们这位阎将军的赤子之心。”
“我等要做的并非劝谏,而是助他漂亮地赢下这一仗,告诫世人,乱世不可乱心,阎军与阎起将永远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铡刀!”
宋永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