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态,由苏里青格尔说来,仿佛他才是俯视众生,生杀予夺的支配者一样。
燕然人实在太嚣张了!
城墙上的启国军士们无不怒火中烧,脸上无光。
别说黎昌、张束止等一干将领,就连一向冷漠的秋朗,都下意识蹙起眉头,握紧了手中佩剑。
却听得一声轻笑。
萧青冥面上没有任何愠怒之色,反为对方抚掌而笑:
“弱肉强食,自然之礼也。不过这是草原上的禽兽所遵循的法则,我启国乃礼仪之邦,文明之国,即便昔日强盛之时,也不曾主动侵犯草原,劫掠别国。”
“毕竟,人兽有别。燕然王既然不曾教导过太子,今日由朕替你父教你,也是一样。”
苏里青格尔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其余黑鹰骑愣了一下,阿木尔率先反应过来:“南蛮狗皇帝,敢骂我们太子是禽兽!”
苏里青格尔双眉一拧,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禁军将士们不禁哄然大笑,乐不可支。
“哼,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何用?”苏里青格尔灵活地转着手里长枪,眼神邪肆,“待我二十万大军踏破皇宫,自有尔等跪下求饶的时候。”
萧青冥缓缓摇头,气定神闲道:“京城自前朝至今,翻修、扩建十余次,已有一百余年历史,不知历经多少风霜艰险,始终屹立不倒……”
“不仅因其城池足够坚固高大,也因为囤积的粮草、武器足够多,更因为在皇室统领下,城中将士、百官和百姓能够休戚与共,同心协力。”
顺着风,他的声音在旷远的城头远远传开,周围的士兵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有供京城所有人吃上五年的积粮,还有历代囤积的箭矢、武器,皇城之中还开辟有专门用来备战的鱼塘和耕地。”
“你们野战虽强,但就凭你们这些人,想攻破我启国百年国都,痴心妄想!”
“燕然太子既然号称二十万大军,千里迢迢南下,不知粮食能吃几天?要不要朕施舍一些,免得饿着肚子攀爬这么高的城墙。”
萧青冥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询问。
黎昌和张束止等将领都有些惊喜,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如此一来,燕然太子只能铩羽而归了。”
周围士兵们听到居然有这么多屯粮武器,甚至还有余力挑衅燕然军,不由心中大定,很快交头接耳地把好消息传了出去。
城墙下,苏里青格尔的人马面面相觑,都有些狐疑,副将阿木尔脸色更是难看,底层士兵并不知道他们携带的粮草有多少,他却是一清二楚。
太子为了带前锋营杀一个措手不及,轻装简行日夜奔波,每人只携带了三日口粮。
虽然后续还有十万精锐会陆续赶上,但加上民夫和奴隶的消耗,他们能在附近搜刮到的粮食也不多,吃不了太久。
苏里青格尔冷笑:“你以为如此虚张声势,我就会上当吗?别忘了,现在兵临城下的可是我们燕然!”
萧青冥慢条斯理道:“听闻你的几个哥哥,都曾为燕然王立下汗马功劳,最不济也抢夺了许多财宝和奴隶,若是阁下什么战利品也没带回去,反而在这里损兵折将,不知燕然王和你的哥哥们,会如何看待你呢?”
苏里青格尔沉默片刻,轻蔑一笑:“只要俘虏了你这个天子,就是最好的战利品!”
说罢,他懒得再继续隔空喊话,示意身侧的盾牌兵们掩护后退。
城头上一阵箭雨叮叮当当撞击在厚实的盾牌和铠甲上,并没能拿这只铁乌龟如何,更像是发泄一下士兵们的怨气。
就在燕然太子即将脱离射程时,掩护在他身前的盾牌突然移开了一个口子。
马上的苏里青格尔一个旋身,手臂肌肉隆紧,手中长枪如同长了眼睛,冲着城墙激射而来!
“陛下当心!”
“护驾”
这一下偷袭出乎意料,众人惊惶之际,秋朗冥王剑霍然出鞘,从斜里切出,锋利的剑刃与枪身狠狠剐在一处,巨大的力道之下,几乎擦出火星。
秋朗握着长剑虎口一震,去势已尽的长枪终于被迫改变轨迹,一头钉入后侧城楼墙壁中。
未等众人感叹苏里青格尔臂力骇人听闻,忽而眼前一花,又一道寒芒乍现
一支羽箭竟然以粗长的枪身为掩护,接踵而至,瞬息之间已扑向萧青冥面门!
萧青冥眸色一沉,袖中五指扣拢天子剑柄,拔出的瞬间,突如其来一股力道,将他猛地一拽,一道影子严严实实笼罩下来。
他抬头,正对上喻行舟一双沉着的眼,对方眉宇有一瞬间的拢起,又极快舒展,好似那一丝紧张从来不曾存在。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擅自来此等危险之地?”
萧青冥这才发现,自己被锁在喻行舟臂弯和城墙中间,两人胸膛相贴,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他安抚似的按住喻行舟的肩,轻轻推开:“老师,不用担心,有秋朗在。”
两人距离拉开,喻行舟顺势后退一步,侧头朝一旁看去。
秋朗手中握着一支锋利的箭矢,尾羽犹在轻颤。
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燕然太子那样恐怖的力量射出的一箭,竟然被秋朗徒手接住
此人究竟什么来路?
萧青冥久居深宫,又是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忠心耿耿、武功高绝的护卫?
秋朗丝毫没有理会周遭或震惊或赞叹的视线,将箭矢随手递给手下,抱着玄黑佩剑,默默回到萧青冥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