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不是三营的李指挥使吗?万一陛下升了他的官,那岂不是要成都统了?跟他现在的上司平起平坐,你们看见没?三营的都统脸都黑了!”
“我好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敢上,要是我也能……”
“醒醒吧你,看看地上那些鼻青脸肿的,你打得过人家吗?”
“那好歹我也上去露了脸,总比在这里羡慕别人强!”
萧青冥从座椅里站起,摆了摆手,书盛怀抱拂尘,立刻扬声示意三人上前。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众人不约而同屏声敛气,向他们投去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等待最后的封赏。
陆知、凌涛和李指挥使一时也找不见上衣,只用手背随手擦了把汗,便快速上前,三步并作两步,在看台前齐齐低头跪倒,向皇帝行礼。
看台上的文臣们看着几人袒胸露背、汗流浃背的样子,纷纷露出不忍卒视的表情。
“果然是粗人武夫,陛下当面,成何体统。”
“陛下如此轻易提拔武人,叫那些勋贵都统们怎么想?只怕别人口服心不服。”
萧青冥完全不理会这些人背后暗搓搓的议论,他示意三人平身,笑道:
“诸位不愧是我大启勇武军人,所谓锥处囊中,其锋必现,恭喜三位脱颖而出。”
“谢过陛下!”
萧青冥观察着三人神色。
凌涛面色涨红,既愧疚又激动,陆知面上强自镇定,抱拳的手指却隐隐带着几分颤抖,李指挥使年近四十,最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头一遭被皇帝亲口赞赏,同样心潮澎湃,容光焕发。
萧青冥道:“你三人,一人是指挥使,两人为普通士兵,朕曾有言在先,首轮胜出者可破格提拔,指挥使特擢升为一营都统。”
“陆知、凌涛,个人勇武无可争议,亦曾有功于国,特赐二营指挥使。”
“望尔等往后奋勇当先,忠勇报国。”
一介底层士兵竟然一跃成为指挥使!
周围禁军们听到如此厚重的封赏,皆尽振奋激动不已。
陆知等三人同时愣了愣,继而内心怦怦直跳,欢喜雀跃不可言说。
虽然早就有此妄想,眼下亲耳听见,他们依然感到不可置信,恍如置身梦中,被天降一块大馅饼砸中。
直到书盛小声提醒他们谢恩,三人才如梦初醒,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急忙再次拜倒:
“末将领旨谢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面八方火热的眼神,几乎把三人的背影戳穿。
无数禁军士兵们捶胸顿足,生恨方才没那个胆量站出去参与第一轮比武,仿佛只要他们下场,优胜者必定就是自己一样。
就连台上的几位近臣和武将们,都忍不住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这三个幸运儿。
这样的机遇,一辈子都难得有一次。
张束止悄悄向凌涛竖起拇指,得到后者百感交集重重的一点头。
由于比武只是点到为止,并未造成过分重伤,萧青冥同时从中再次挑选了几名有过突出表现的士兵,赐了数名伍长、百长,其余人则赏赐金银,最后命人将其他参与比武受伤的士兵带下去就医。
没想到输的也有赏赐,四周围观的士兵们议论得更加兴奋,越发按耐不住了。
在皇帝亲口宣布明日比武继续时,人潮的山呼声达到了顶峰,几乎要把大营掀翻。
第一轮比武,对大部分人而言可谓皆大欢喜。
萧青冥兑现了自己战前的承诺,极大鼓舞了禁军士气,保住了秋朗,顺便还赚了个体恤将士、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最重要的是,将军队的将官任命大权,顺势而为收拢在自己手里,在万千底层士兵的拥护下,文臣们没有插嘴的余地。
唯独那些勋贵武官是今日唯一的输家,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失了几个同僚,还在自己手下的士兵面前,威严扫地,领着人气势汹汹而来,灰头土脸而去。
※※※
当晚,徐都统和他周围一众军官默默回到自己营中,人人脸色皆不好看。
徐都统恨恨一拍桌子:“今日实在失策!本以为十拿九稳,必定能逼得皇帝退步放人,没想到,那位居然早有准备!”
另外一个都统惴惴不安道:“你们说,陛下是不是有意要下套对付我们?今日之事,我们完全被陛下牵着鼻子走。”
“可不是吗?若只凭空额这件事,就要定我们吃空饷的罪,那个秋朗根本没有胜算。只要他敢说,我们必告他一个诬告之罪!”
“谁知道陛下压根提都不提此事……”
其中一个都统想了想,道:“末将倒是觉得,此局是我们略胜陛下一筹!”
一众将领眼前一亮:“这话怎么说?”
那人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想想,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陛下不要追究空饷一事,得过且过,一切如常吗?”
“现在,我们的目的不是达成了吗?那个秋朗没有死咬着空额一事不放,陛下也没有要将此事追查到底的意思,反而安抚了禁军,安抚禁军,不就等于安抚我们吗?”
听了这番分析,众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诸位试想,今日我们带着大群人马威逼秋朗,不就如同变相威逼他背后的陛下?可是陛下他没有惩罚我们!反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徐都统也想明白了,眼中精芒闪烁,重重点头:“不错,虽然陛下惩治了一营二营,此举可看做是为保全秋朗,不得已而为之,否则的话,今日该被罚的,就是陛下的爱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