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三畏,朕,也有三不。”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喻行舟面现惊讶之色:“陛下……”
萧青冥凑近他,忽而一笑:“老师可敢与朕打个赌?”
喻行舟挑眉:“什么赌?”
萧青冥眨眨眼:“朕会当着众卿家和百姓的面,证明朕今日的话是对的。如果朕成功了,就不上朕不爱听的课,也不必再做功课,如何?”
喻行舟莞尔一笑,说来说去,就是忽悠他不上课。
“好吧,臣答应陛下就是。”
他在原地沉默片刻,仔细思索着近日来皇帝的各种政策和做法,再三犹豫,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似乎有意在推翻很多东西。”
“最开始只是扫除禁军中的一些蛀虫,后来又费尽心思,着力提升武人的待遇和地位。”
“日前,又是叫臣主持田亩清丈,又是废除了皇庄的庄户制度。”
“臣听闻,陛下竟然让那些庄户自己推举代表,代替内务府的太监管理皇庄。”
喻行舟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臣不得不多问一句,陛下此举只是局限于皇庄之内,还是将来,在清查完成京州的田地后,也要让那些农村里的农民做类似的安排?”
“千百年来,皇权不下乡,乡间都是由当地大户和宗族代为管理土地,和土地上一切的人和事。”
“您要处置那些死不足惜的太监,不会有大臣们说什么,因为太监只不过是皇室的家奴,陛下要杀要剐,都无所谓。”
“陛下若只是心血来潮也就罢了,听今日这番话,似乎还有别的打算?”
“请恕臣不得不提醒陛下,天家统治的根基,正在与这些乡间的大户,地主士绅,以及各地庞大的世家。”
“陛下可以限制他们,但绝不能像排除掉这些太监们一样,将他们从管理阶层扫出去。”
“不依靠士绅大族,偌大的国家,数千万百姓,谁来替陛下管理?”
喻行舟说到这里,语气已有几分警告:“陛下要改革也好,变法也罢,只是,务必三思,千万不要造自己的反!”
萧青冥一言不发听完这番话,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喻行舟有些莫名其妙:“陛下?”
他很快收敛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喻行舟:“老师所言,朕很明白。”
“你会如此说,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识过另外一股力量有多么强大。”
“老师放心,朕非常明白,朕的统治根基源于什么,朕不会造自己的反。”
不等喻行舟舒一口气,萧青冥微微一笑,抬起右手,五指用力握拢:
“不管反对的声浪如何强大,不管将来朕要面对何种敌人,朕的意志,必将贯彻到底,永远不变。”
他目光悠远,一股发自内心的渴望冲口而出,那是他自幼时就立下的愿景。
“朕不仅要中兴这个衰落的国家,朕还要建立一个人人能吃饱穿暖,有尊严的生活,有活跃的思想,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比现在更加富裕,自由和强盛的国家。”
萧青冥轻声道:“朕知道,这很难,朕已经准备好,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践行。”
“不知老师你……”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喻行舟正以一种震惊的,愕然的,有点懊恼又激动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萧青冥愣了一下,略微蹙眉:“你怎么”
话音未尽,喻行舟突然扑了过来,像是完全抛弃了长久以来伪装的端庄如玉,什么斯文尔雅沉稳持重,统统被抛诸脑后。
他用力将萧青冥抵在御书房的书桌上,死死扼住他的肩头,另一只手缓缓的,靠近对方的脸,指尖甚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
他神态惶急,目光尖锐,黑沉的眼底,是某种被他竭力压抑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你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我以为你……”
萧青冥错愕地睁大双眼,对方手劲力道之大,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过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喻行舟的手已经重重地捏住了他的脸颊,用劲拧了一把!
萧青冥:“?!!!”
他吃痛地捂住脸颊,腮边被捏红的一小片皮肤,绯色一路蔓延到耳根。
萧青冥喷薄而出的怒火,被嗓子压住:“喻、行、舟!你以下犯上!”
“别以为你有帝师的身份朕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一把拽住喻行舟的衣领,用手肘的力道将他顶开,一路压迫着他猛地朝前推,直到将人撞到文华殿的朱红金龙立柱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喻行舟后背抵上一片冰凉,他仿佛这才勉强找回理智,只是胸膛依然剧烈起伏着,黑沉沉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双眼。
那里尽是萧青冥看不懂的东西,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雾。
灼热的呼吸扑上彼此面颊,萧青冥怒色不减,若换做是旁人,接触到皇帝盛怒而威严的视线,早就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请罪了。
偏就喻行舟脸皮厚如城墙。
他非但没有惧怕,反而因萧青冥脸颊上一抹自己弄上去的红印,盯了好一阵。
萧青冥眉头一下子竖起来,恶狠狠地也抓了一把他的脸,犹嫌不够,在他柔软的腰眼上也用力拧了一把,甚至顺时针转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