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海单膝跪地,恭敬道:“大人放心,都办妥了,该拿到的东西都已经拿到,黄金也已经装箱通过我们的渠道送走了。”
喻行舟轻轻嗯了一声。
长海犹豫一下,问:“其实范长易这等人贪婪又愚蠢,极好控制,大人何必不暂时留他一命?”
喻行舟看他一眼,摇摇头:“正是因为他太愚蠢,才不能留活口,免得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对我们不利。更何况……”
“他死了,背后的人才会害怕得一个个跳出来。免得总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幻想着‘刑不上大夫’,还能安稳回乡安度晚年呢。”
喻行舟一边翻看着范侍郎的私账,手指忽然落在其中被着重勾勒出的几个字皇觉寺。
※※※
皇觉寺。
这是一个阴天。
骤风拍打着窗外的树枝,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滚滚,预示着一场欲来的雷霆暴雨。
远处钟鼓之声,伴随着僧侣们诵经念佛的声音远远传来。
寺庙一间晦暗的厢房之中,点了好几盏灯烛,也难以把屋中昏暗照亮。
屋中坐着好几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子,无一不是朝中大臣,彼此间先是相互拱手,紧接着又开始窃窃私语,片刻,房门打开,几个衣着气派的男人鱼贯而入。
众人眼前一亮,齐齐问好:“崔大人,钱大人!”
他们看到最后来的那人时,眼神更加惊喜了:“这不是……梅大人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曾被萧青冥处罚闭门思过的右丞相梅如海。
他的思过之期早就到了,可皇帝和百官就像遗忘了有他这个右丞相一样,朝堂上早已没了他的位置,完全被喻行舟所取代。
梅如海叹口气,苦笑道:“陛下免除了我丞相一职,我现在不过赋闲在家,叫诸位见笑了。今日聚会,诸位何必叫我前来呢?我恐怕,帮不了大家什么了。”
钱云生捻了捻胡须,道:“梅丞相,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户部侍郎范长易,前几天夜里,突然失踪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他的家人寻到我这里来,我才知道这件事。”
众人都是一惊,有胆小的甚至已经汗湿了后背。
“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不可能有人谋杀朝廷命官吧?”
“这么多年了,除了当年喻正儒丞相死在燕然军手里,还未曾听过朝廷对哪位文官下重手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钱云生听着这话分外好笑:“王法?那是对百姓的,对我等而言,若是真有王法,我们还会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吗?”
众人一愣,皆是讪笑不已。
梅如海眼珠转了转,他虽然靠拍皇帝马屁上位,却不代表他不明白这背后的意思。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又想起昔日在清和宫门口,众文臣武将集体逼宫,迫使皇帝释放黎昌和喻行舟,心中有些不安:“这位陛下不是好拿捏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枉费心机。”
崔礼阴测测笑了笑:“梅大人,你可知道陛下已经下决心要对京州田地一查到底了吗?你又有多干净呢?”
“你今日只是免除职位赋闲在家,说不定明日就被哪个官员牵连,要下诏狱了!”
梅如海皱紧眉头:“我朝优容士大夫,有祖训在,陛下不能让我们下诏狱。”
“以前的陛下是不会,现在可说不准。”
崔礼眯了眯眼:“就算不下诏狱,若是跟那范长易一样,不明不白的失踪,岂不是更可怕?”
“而且,我担心的是范长易手里的东西……”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个官员都沉默了。
梅如海看着他们,涩声道:“你们打算怎么办?硬碰硬,只怕吃亏的是我们。别忘了,陛下手里有禁卫军。”
钱云生和崔礼对视一眼,笑了笑:“来硬的当然不能,为今之计,有一个法子,让陛下不能动武……”
※※※
几天后。
京城府尹衙门门前的伸冤大鼓,突然被敲响,告状的是一户四五十岁的农人夫妇,老妇手里拽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边拽她,一边拿擀面杖打她。
女子也不敢反抗,只默默挨打垂泪。
“砰砰砰”的鼓声,将周围的百姓都吸引而来。
府尹踏着差役的“威武”声,缓缓从后堂出来,叫人带农人夫妇上前。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老汉拉着农妇对府尹跪下:“老汉叫李二八,这是老汉妻子张氏,我们要状告京城城郊的皇觉寺,侵占我们李家田地三十亩!”
皇觉寺?占田三十亩?
府尹诧异地睁大双眼,周围百姓更是不可置信。
皇觉寺是什么地方?那是先帝亲自为其提名,特地加上了一个“皇”字的皇家寺庙!
太后每个月定期去皇觉寺上香祈福。
皇觉寺香火之旺盛,百姓信徒之多,整个大启除了南边的少室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和它比肩的大寺庙,真真正正的国寺。
这对衣着简陋的普通农户,竟然状告皇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