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喻公子带着这么些护卫,又操着京城口音,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刚刚出现在文兴镇,就被我们的人注意到了。”
“大人觉得,这位喻公子真的是那位摄政大人的人吗?”
梁督监摇摇头:“难说。”
监丞夹起眉头:“那他会不会是朝廷派来查我们的钦差?”
梁督监嗤笑:“来了三个都不顶用,难道朝廷会派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嘴上无毛的毛头小子,还查我们?别忘了,咱们背后,可还有永宁王这尊大佛。”
“别说此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富贵公子,就算是摄政大人亲至,又能怎么样?”
确实是这个理,监丞点点头,放下心来,这位喻公子实在太年轻了,更像是哪家贵族或者朝中大员家中公子。
梁督监浅浅饮一口美酒,道:“不管这个喻公子是何许人,要做什么,都随他去,只要不出纰漏,好端端给他送走就是。”
监丞会意道:“要是他不识抬举,哼哼……”
梁督监不以为意:“像这样的年轻公子,我见多了,在家里锦衣玉食的,出来就想行侠仗义,就喜欢用这种作秀的戏码,来彰显自己的善良,得到别人的感激和夸奖。”
“这世道,他看不到的穷人千千万,他救得过来吗?”
“过几日,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早点打了发他。”
两人谈兴正浓,未曾注意到房顶的瓦片被一阵轻如无物的微风吹动过。
※※※
京城,皇宫,御书房。
最近几日,皇帝突然以每年的秋狩为理由,宣布暂时罢朝,有事奏报的大臣只需要上交奏折即可。
大臣们惊讶一阵后,倒也没有生出太多想法,他们甚至还觉得皇帝这半年来实在过于勤政。
这下终于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多少让大家也能歇口气,免得每天跟只陀螺一样,成日连轴转。
喻行舟事先完全不知情,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萧青冥出了什么事,无法上朝。
他心急火燎立刻跑到御书房找人,没想到扑了个空。
御书房里只有书盛在,他把萧青冥早已写好的信,交到喻行舟手中,尴尬地笑道:“这是陛下临行前,让咱家交给大人的。”
“临行前?”
喻行舟反复咀嚼这三个字,神情一言难尽,他飞快地拆开信封,里面说他要赴宁州视察,并洋洋洒洒地写着下一段时间政务安排。
喻行舟脸色变幻一番,最后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陛下好端端的皇帝不当,怎么想着去做钦差了?”
“我看他就是宫里待不住,变着法想着出去玩!”
从小就这样,任性又调皮,完全不管别人的意见,想一出是一出,不跟他商量就离家出走也就算了
还不带上他!
心中越是恼火,喻行舟反而越是笑得心平气和,看得书盛背后直发毛。
他把书信折起来藏进袖中,慢条斯理地笑道:“书公公,不知陛下此行,还带着哪些人在身边?陛下身份贵重,要保证安全万无一失才是。”
“呃,”书盛瞅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秋大人,莫大人,白太医都在,哦,还有花大人也跟着。”
喻行舟深沉的目光微微闪动:“……哦。”
呵呵,很好。
作者有话说:
萧:略
喻:……
第68章冶铁
监丞同梁督监在屋里商量了一阵,谈笑之间,一桌小菜和美酒很快入了肚。
当天夜里,监丞自梁督监房里出来,带着几分醉意,哼着小调,却没有回自己住处睡觉,他眼珠转了转,迈着大步径自走向匠户们的住所。
文兴铁厂里划出了专门的区域供矿工和匠户们居住,匠户有专门的户籍,成了家也是住在这里,矿工们的待遇更差,往往是十几人挤一个泥瓦房大通铺。
今天来借钱求医的匠户叫陈老四,在冶炼厂干了二十多年,是个手艺颇为出众的老师傅,跟家人有一间dú • lì的土瓦房,他手下带出过好几个学徒,如今都成了骨干匠人。
其中甚至有的被其他大人物看上,直接从铁厂挖走,成了自己的私人匠户,这种私人匠户,基本与奴仆无异。
从官营匠籍挖人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这世道,基本不会有人关注一个匠户的生死。
若是跟了慷慨的主子,说不定待遇还比在官办冶炼厂更好,成为他人的私人工匠反而成了一种不错的出路。
铁厂官员能得好处费,工匠也能得出路,看似两全其美,实则只有官办冶炼厂受损,年年不断流失劳动力和技术骨干,严重影响产量和质量。
陈老四本也曾被永宁王府看上,要将他带走,但他舍不得那些尚未出师的学徒,便以自己腿脚不好又积劳成疾为由留了下来。
他的妻儿已经病了好几天,又是咳嗽又是发烧,用了很多土法子也不见好,若非走投无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找梁督监和监丞。
无论如何,好歹有了请大夫的钱。
铁厂夜间为防止矿工和工匠逃跑,不让进出。
陈老四屋中家徒四壁,逼仄的空间里,一张木床和一张瘸了腿的桌子,两条腐朽的木凳就塞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