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丞在掌心掂了掂,免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看在你今日表现不错的份上,帮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监丞贼眉鼠眼的目光又在陈家媳妇脸上转了一圈,嘿嘿一笑,一把抢走陈老四的那锭银子,连同桌上的十文铜钱一并摸走,揣进自己兜里,施施然走了。
陈老四茫然地跌坐在床边,五两银子没了,陪嫁首饰也没了,就连那十文钱也没了,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欣喜监丞承诺里的那个大夫,还是该大哭一场。
陈家媳妇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强颜欢笑地宽慰道:“孩儿他爹,算了吧,熬一熬也就过去了,明天再试试土法子,说不定会效呢……”
陈老四勉强打起精神:“你放心,监丞大人说会找大夫来的,今天来了一位贵客,好像是京城里的大官,他要是不找大夫,我大不了就去那个大官面前告状!”
监丞从陈老四屋子离开,乐呵呵地随手抛着新搜刮的银两,心情极好。
他回到自己住所,对正在洒扫的随从道:“前天不是有个自称是郎中的,刚刚发配来矿场服苦役的吗?”
随从想了想,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刚刚过来,听说是因为医死了人,被人告到官府,才被发配的。”
监丞嘿然道:“你去找到他,去给陈老四一家治病,若是他识相,免他一顿鞭子。”
随从连连称是,奉承道:“大人真是仁慈,竟然还派人给陈老四家里瞧病。”
监丞心中哼一声,要不是突然来了一个神秘的“喻公子”,他才懒得理这这种事,生死有命,谁让他家非要得病呢?怪得了谁?
反正大夫他也找了,若是医好了,那陈老四一家还不对自己感恩戴德?若是医不好,那自然是娘俩病的太重,命该如此罢了。
※※※
翌日。
一早,梁督监热情地款待了萧青冥一顿“丰盛”的早餐,就陪同他们去露天冶炼处,看看工匠们冶铁锻钢的情况。
远远的,众人便听见火炉燃烧的噼啪声,铁锤敲击的金鸣之声,还有运输矿工们拉扯驴子牵引的运矿车的喊号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
整个冶炼处温度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炉,升腾的空气在眼前扭曲。
大多数匠人和矿工们都赤着上身,皮肤不是被晒得黝黑,就是覆盖着一层裹着汗腻的矿灰,脸上神情麻木,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知疲倦地挥汗如雨。
一路上,萧青冥注意到了不少监工,他们没有拿鞭子,手里倒是有卷小册子,偶尔记上几笔。
无论是匠户还是矿工们,腰上都别着一块腰牌,涂上了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对应一个区间,他们不能乱走。
萧青冥暗暗观察着一切,感觉这里颇有几分以前禁军中军管的味道,军中也有这种腰牌,为了防止逃兵,还有连坐的制度。
十几人住的大通铺,若是有一人逃跑,其他人若是没有及时举告,就一并连坐按逃兵论处。
整个露天冶炼场,除了繁重的劳作,几乎无人说话,气氛沉重而压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就是这些人用血汗炼出来的百万斤铁,几乎供应了整个北方的军用和民用铁器。
而他们却无法从中分得一丁点利益,死了一个,便拖去乱葬岗埋了,由他们的儿子继续顶上,世代永不得解脱。
萧青冥默然叹了口气,若只当一个坐在皇宫龙椅上的皇帝,是绝对看不见眼前这一切的。
梁督监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想法,问:“喻公子既然是奉喻大人之命,来筹备圣上寿礼,不知道是想打造一尊铜器呢,还是镀金器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