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柱纵横红旗公社这么多年,第一次没占到便宜还惹一身骚。
他从来没把苏长河当回事过,就算发现自己以前抢过他的生意,但那又怎么样?他自己没本事让纺织厂收货,关他什么事?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知青,能拿他怎么办?
胡得柱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他没瞧在眼里的人竟然给带来他这么大的耻辱,自从他去当那个厂长,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那些该死的工人一口一个“苏厂长”就算了,他跑了,他亲老子竟然又请苏长河回去当厂长,还把他叫回来臭骂一顿!
他要是不给苏长河点颜色看看,他胡得柱以后在红旗公社还怎么混?
胡得柱招手让两个狗腿子过来,耳语几句,狗腿子一号说,“行,我这就去找他们。”
狗腿子二号略有迟疑,“这、这不好吧?”告诉那些二流子养殖场的消息,让他们去偷鸡,这不是损人不利已的事吗?
胡得柱乐意,甭管自己有没有获利,反正让那个该死的生产队损失,让苏长河肉疼,他就高兴。
狗腿子一号推开狗腿子二号,“你怎么娘们兮兮的?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们去偷,被抓住也找不到我们身上,就算找到我们身上,有老大在,他们还敢抓老大?”
“你不去我去!”狗腿子一号讨好地对胡得柱说:“老大你放心,我这就去办。”
狗腿子二号只能将那份莫名的不安压在心底。
很快,这份不安就变成了现实,那群人全被抓了,还被送到派出所去了!
胡得柱不以为意,不就是被抓进派出所吗?他们还能供出他?再说有他亲爹在,派出所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回头把这些人再弄出来不就行了?
胡得柱让两人去打听情况把人弄出来,结果狐朋狗友没弄出来,他亲爹竟然被抓进去了!
胡得柱“腾”地站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亲爹被抓?他爹可是公社主任,在红旗公社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爹就是老大!
怎么可能会被抓起来?
狗腿子一号愁眉苦脸,狗腿子二号面露焦急,“是真的,公社都……乱套了。”
“怎么回事??”
“是、是主任家……小闺女举、举报的……”
公社主任的小闺女大义灭亲,亲手把他送进去的,说他乱搞男女关系,纵容私生子为非作歹,祸害公社,祸害人民……
胡得柱破口大骂,“这个臭娘们!她竟然举报亲爹,她是不是有病……”
公社主任的小闺女可不觉得自己有病,她就是脑子太清醒,才要把她爹送进去。她爹是公社主任没错,可她们姐妹俩又没享受到什么,她爹最宝贝的是他那个私生子,甚至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连他妈那个贱女人气死她们妈都不管。
她一直记着这事,那个贱女人明明是个寡妇,是她爹朋友的老婆,不要脸地跟她爹搅和到一起,还敢上门找她妈,害得她妈生生憋屈死。
她爹不是只认那个儿子吗?那个贱女人不是一直说他们一家三口吗?那就让他们到牢里当一家三口吧!
胡得柱还不知道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还想把他跟他妈也送进去,他虽然是私生子,但是他爹重男轻女,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在他爹面前和他根本就不能比,他爹也说过,以后他的东西都是要留给他的。
所以,他对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没想到他那个二姐竟然干出这样的事。
“臭子!贱货!”胡得柱咒骂着,要是人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把人杀了。
等他发泄一通,狗腿子一号才小心翼翼地问:“老大,现在……咋办啊?”
“咋办,咋办?就知道问!去打听消息啊,还不快去!”
“是是是。”狗腿子一号急急忙忙又跑出去,狗腿子二号也跟着一起,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公社主任要是倒了,胡得柱说不定也要出事,他跟在胡得柱身边这么久,说不定也没有好下场。
不行,得赶紧溜!
他对狗腿子一号道:“咱俩分头打探消息,你去派出所,想办法见上主任一面,能问问主任咋办最好,我去公社打听打听其他消息。”
狗腿子一号不疑有他,两人分头行动,实际上,狗腿子二号根本没去公社,回家收拾点东西,当天就跑了。
而派出所这边,情况很不妙,往常和他们称兄道弟的人没一个搭理他,狗腿子一号偷偷塞钱塞票,别人也不收,更别说想见公社主任。
他当然见不到,公社主任可不是被派出所关押的,是上面县里的人借用他们的地方,有人给他透露了一句,就三个字,“事大了。”
可不就是事大了,最先公社主任被举报乱搞男女关系,他咬死不认,只说是女儿因妻子早逝的事对他误会很深,这次又因婚事和他闹矛盾,才冲动举报,其实他只是出于和胡得柱爹的朋友情谊,才对他们娘俩多有照顾。
胡得柱的妈被带过去问话,她也不承认,咬死胡得柱就是她男人的儿子。公社主任也姓胡,和胡得柱的爹往上数几代,也是同一支,从辈分上来说,胡得柱还得管公社主任叫一声堂伯,两人有点相像也说得过去。
而且公社主任的大女儿也跑过来为她爹作证,说她爹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是妹妹误会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只是一场乌龙,公社主任好像真的要被放出来,然而不等他放下心,更多的事被曝出来,贪污公款,收受贿赂,以安排回城为由欺负逼迫女知青,将其他人的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安排给胡得柱……
你不是说胡得柱跟你没关系,那为什么安排他上大学?甚至包庇他的不法行为,多次为其擦屁股?
乱搞男女关系现在只是公社主任众多罪行中的一个,但鉴于他前期的隐瞒,审案的同志很不满,当即让人传唤胡得柱问话。
胡得柱还在外面积极活动,一心要把他爹救出来,被带进来的时候还没搞清楚状况,大喊大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审案的同志听见这句话,对他的印象更不好,进了派出所都敢说这样的话,可见平时在公社有多无法无天,遂冷冷道:“带进去,让他好好说说自己是谁?”
从没吃过大苦的胡得柱哪禁得住专业人士的审问,没多久就招出来公社主任就是他的亲爹,连他那些打人、赌钱、利用他爹的身份收钱、搞大别人肚子之类的垃圾事也都吐了出来。
他也成功达成了就地关押的成就,又有人供出他是偷盗案件的主谋,因为对生产队不满,指使人去打击报复,他一个迫害人民群众的罪是逃不掉了。
高师傅堂哥就是公社派出所的人,去年成功升职,现在已经是副所长了,公社主任的案子他也知道,胡得柱指挥人偷盗、打击报复的案子更是他办的。
他悄悄和苏长河透露,“放心,他是别想出来了。”
“少说也是送去边疆劳动改造,要是欺负女同志的罪名证实,说不定还会被枪毙,他那个亲爹,贪污公社的钱,问题比他还严重……”
父子两个算是彻底完了。
苏长河放下心来,一开始他真没想搞公社主任,怪只怪他们太过分,一个贪婪地想把整个厂子捏在手里,另一个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当不了厂长,竟然指使人过来搞破坏。
那些贼多大胆,不仅大剌剌开个货车,想把养殖场的鸡一锅端,被发现的时候,竟然还试图纵火,还好他们晚上有巡逻队,要不然让这些人得手,养殖场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些贼是怎么找上前进大队的?又是怎么准确无误地找到养殖场鸡舍?甚至还敢对养殖场内值班的人动手,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胡得柱吗?
胡得柱敢指使他们过来,不就是仗着他那个公社主任的亲爹吗?
苏长河暗暗发狠:你不是仗着有靠山吗?我倒要看看,你爹倒了,你还怎么嚣张?
单单只对付胡得柱是治标不治本,只要公社主任在,解决一次,他下次还可能再对厂子下手,想永绝后患,就得对付胡得柱身后的公社主任。
这事他起了个头,后面就跟他没关系了,公社主任的死对头也不少,比如大兴公社主任,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这些死对头不插一脚都怪了。
唯一让苏长河没想到的是,这父子俩竟然做过这么多坏事,早知道当初就该早点动手。
苏长河轻轻叹了一口气,就不知道下一个公社主任会是谁,希望是个讲理的,大家求同存异,合作共赢,多好。
公社主任父子俩双双被抓,这么大的新闻,短短时间,传遍整个公社,大家议论纷纷。
尤其是像前进大队这样才跟他们接触过,还受到胡得柱迫害的大队,队员们更是骂骂咧咧,不是骂公社主任“王八蛋丧良心”,就是骂胡得柱“不是东西,生孩子没屁.眼”。
连队里的孩子听到两人的名字,都要呸上一句,“呸!祸害我们厂子的大坏蛋!”
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危害厂子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对厂子做出贡献的人也该获得奖赏。
苏长河给相关人等发奖金,首先是保护厂子财产不受损害的巡逻队,特别是第一个发现贼,锣敲得差点把全队人都吵醒的马二强。
苏长河颁发奖金,巡逻队一人五块,马二强十块,大家伙啪啪鼓掌,马二强抬头挺胸地上台接过钱,将奖金举在胸口,从左到右展示了一圈。
还道:“咱厂里要是有那什么照相机就好了,那就可以把我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也搞个相框放我们家墙上挂着!”
大家伙哈哈笑起来,有说,“二强,你真会想!”
还有说,“二强,你个厚脸皮的,领一次奖金就要照相啊……”
二强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他说:“我这奖金是一般的奖金吗?这可是我不怕危险和坏人搏斗,保护咱们厂子的证明!我还得留着让我们家五个狗子学习呢!”
啥啊?明明是大家伙一起抓的贼,他爹见了贼,拔腿就跑,要不是还记得叫队里人,贼都得跑了。
他家大狗子都是半大小伙了,听他爹这不要脸的话,自个儿脸都红了。
苏长河笑道:“慢慢来,等厂子以后赚大钱了,咱就买个照相机,咱所有人都站一起,就在我们办公楼前面,拍个大合影。”
“那照片得多大啊,恐怕得挂一面墙吧?”
“挂一面墙就挂一面墙,厂里要是没地方,挂大队部也是可以的嘛!”
发完巡逻队的奖金,就到了车间的工人,生产最快最好的小组发奖金二十块,一个小组四五个人,平均分下去,也不比巡逻队差多少。
不过这都是她们该得的,这帮妇女同志干起活来,那都是卯足劲,要不是厂里规定了下班时间,她们一个个还想留下来加班。
除了这两拨人,在这次保护厂子终级大战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功臣,那就是——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