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酒杯叫古典杯,是透明圆柱形,底部带有花纹的厚玻璃杯,专门用来喝威士忌的,300ml的容量。周锦程照顾她,只给她倒了两成满,那也得有60ml,差不多是1两酒多一点的量,被她一口给干了!
“那个,我先干为敬!”颜冬姿脸上轰轰发烧,尴尬得不行,觉得现在脑子都不思考了,全凭着下意识在行事,她又倒立酒杯,朝着周老爷子的方向晃了晃,意思是自己喝干净了,一滴不剩。
“好!”周老爷子也端起酒杯,看那架势也是想一口闷掉的意思。
颜冬姿忙说:“你不用都干了,喝一口就行。”
周老爷子笑了下,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颜冬姿松口气,还真怕这位老爷被自己激得真就一口闷了,不管他酒量大不大,毕竟是快六七十岁的人了,喝酒太猛了对身体不好。她心里头胡乱想着,忽然又觉自己想多,这位老爷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自己一个小女孩给激到?人家恐怕是逗自己玩呢!
逗?这个词语和严肃刻板,周身散发着摄人气场的周老爷子也太不搭了吧?
颜冬姿又抬头看对面的周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和身旁的周锦程又相像了一分,身上忠厚长者的气质也浓厚了些,让颜冬姿想到了自家爷爷。
颜冬姿在观察别人的同时,有人也在观察她。
周锦程听颜冬姿说过她是很有酒量的,但从来没见识过,刚刚她那杯酒喝得太快,来不及阻止就被她喝下去了。
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颜冬姿眼神清明,眼眸更亮了几分,说话清晰,逻辑清楚,举止也都正常,显然是没醉,这才放心了些,又有些好奇颜冬姿的酒量到底有多大。
周简生喝完了一口酒,就开始动筷子夹菜。
颜冬姿想着周简生应该是什么菜系、山珍海味都吃过,便也没去想什么特别高端的菜式,就是平时周锦程和周耀祖喜欢吃的,他们是亲人,口味总有相似之处的。
周简生尝了一口,颜冬姿、周锦程和周耀祖的目光又都集中在他脸上。
周简生吃完,用手帕擦擦嘴角,点了下头,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说道:“我如今才晓得你中意这种口味。”
周锦程:“有什么不好吗?”
周简生点了下刚刚尝过的那盘菜,“火候太轻。”
周锦程:“各花入各眼。”
颜冬姿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像是在说菜,又不像。她用公筷帮着周耀祖夹了他爱吃的菜,周耀祖转头对她笑,又用很敬佩的眼神去看她的空酒杯。
周简生和周锦程的对话结束,问颜冬姿:“颜小姐,再喝一杯?”
“好!”颜冬姿痛快地说道,这点酒对她来说,除了辣一点,跟白水没有区别,长者相邀,她便陪着好了。
周锦程看了父亲一眼,嘴角微微动了下,拿起酒瓶,帮颜冬姿倒了一个杯底。
颜冬姿喝了一口,“周老先生,我敬你。”
周简生:“怎么不干了?”
颜冬姿:“干第一回是表示对周老先生的尊重,干第二回就是虎了。对了,虎是东北话,就是傻、莽撞、缺心眼意思。”
周简生不由得又哈哈笑起来,说:“你这小姑娘,有意思。”
周锦程看看自己的酒杯,倒上之后还没有机会喝,但一瓶威士忌只剩下一个瓶底,都是父亲和颜冬姿两个人喝的。
父亲脸泛酡红,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颜冬姿脸上的神情很放松,初见周老爷子的拘谨都不见了,更活泼、话也更多。
这两个大酒量的人,都没有醉,但酒精在他们身上都起了作用。
气氛融洽了许多。
到晚餐结束,周锦程跟前的酒杯还是原样未动。
周老爷子酒喝了不少,菜也吃了不少,拄了文明杖站起来,对颜冬姿说:“多谢款待,等以后有机会来港城、来新加坡玩。”
颜冬姿赶紧跟着站起来,说:“好的,周老先生。”
周简生又转向周耀祖,说:“今天你就留在这里,明天上午我让人过来接你。”
颜冬姿拉着周耀祖目送着周锦程亲自送周简生离开。
等车子消失不见,颜冬姿才和周耀祖感慨着说:“你爷爷看着很严厉,但接触起来,还是很和蔼可亲的。以后你跟着他,就跟和我在一起时一样,有想说话就说出来,有想做的事儿就提出来。他是你最亲近的人,又是个非常睿智的人,肯定会对你好的。”
虽然相处的时间门不长,但颜冬姿感觉周老爷子喜欢坦诚、直爽的人。周耀祖的父亲和新妈妈以后还会有别的子女,她自私地希望周耀祖能得到周老爷子更加偏心的爱。
“走吧,我们回你房间门去,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颜冬姿将周耀祖的小旅行箱打开,将里面的衣物取出来,问周耀祖:“你都想带什么?自己拿过来,我帮你装好。”
周耀祖找出了陀螺、遥远北方农村笔友寄来的信,还有周锦程买了他的玩具、学习用品、图画书等。这些东西,代表了他在平城叔叔家里度过的这段美好时光,他舍不得。
颜冬姿:“你的小皮箱不够用,等叔叔回来,借他的大皮箱用。”
周耀祖一声不吭,嘴巴嘟着。虽然已经接受了要跟爷爷离开这件事情,但是从感情上来说,他还需要时间门去适应。
颜冬姿见过了周老爷子,又跟他莫名其妙地喝了顿就后,对周耀祖去新加坡生活的担心少了很多,她觉得周老爷子本质上是个有趣的人,跟着有趣的人一起生活,也会变得有趣的。周耀祖所要做的,就是在周老爷子面前敞开自己,全身心的信赖他。
她不由自主地又这般叮嘱着周耀祖。
周耀祖点着小脑袋,说:“冬子老师,我都记住了,我会的!”
颜冬姿欣慰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你去了之后,要给我写信,我要当你的另外一个笔友。”
“冬子老师,我去了新加坡就给你写信,你也要经常给我写。”周耀祖仰头,有些依恋地看她。
“那是肯定的,即便是将来我回了老家,我也不会和你断了联系的,除非有你一天你不想给我写信了。”
周耀祖有些着急地说:“不会的,我永远都会想要给你写信的!”
颜冬姿笑了下,表示同意了他的承诺。
周耀祖:“要是你能去新加坡看我就好了。”
出国多难啊,得办护照,得办签证,颜冬姿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过,可是刚刚周老爷子让她有机会去港城、新加坡时,她却动心了。
她说:“等以后,我条件能够允许,就去看你!”
虽然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但周耀祖还是高兴得不行。想想,又能跟冬子老师写信、打电话,寒暑假还能回来探望她,她还有可能去新加坡看自己,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周锦程回来时,颜冬姿和周耀祖两人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中,又说又笑,一起唱歌。
周锦程不由得露出微笑,而后,笑容又消失不见。
因着小孩子长得太快,颜冬姿没给周耀祖收拾太多的衣服,只整齐挂好、叠好,放在衣柜里。
等周锦程给找来了行李箱,三人一起收拾,很快就整理好了。
第二天上午,颜冬姿和周锦程一起去送周老爷子和周耀祖两人去机场。
从机场返程时,周锦程开车,颜冬姿坐在副驾驶上,因为分离,而恹恹的,有些伤感。
周锦程便跟她透露了些内情。
“周耀祖被送来内地另有原因。那时候我大哥和何家大小姐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但何家因为周耀祖的存在一直不肯吐口答应。我大哥为了向何家表衷心,想把周耀祖再送回美国去,但如果送去美国,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只能靠佣人照顾,就跟流放没有区别,我父亲并不同意。”
“我大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结婚,难得遇见一个想结婚,各方面条件又都比较合适的,我父亲为了迁就他,就想出了折中的办法,就是把周耀祖送到我这里来。”
颜冬姿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从周锦程这里得到证实,还是替周耀祖感到心酸。
“这次我父亲搬去新加坡定居,既是为了方舟集团,也就是为了周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