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令她怀孕的人是谁?
太子还小,但他能从陈青莲那疯魔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那个庶女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那是一种近乎于魔怔的痴恋。
可是这庶女是汉平伯家的女儿,而陈青莲却是英国公家的儿子——问题就出在这里!
首任汉平伯和首任英国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如今现任的英国公已经是第四代英国公了,因为英国公和汉平伯都算是文德陈皇后的母族,永明帝登基后为表示敬重嫡母,故而特许他们传位至四代。
现任的英国公,是文德陈皇后的嫡亲兄长的嫡长子,而陈青莲与现任英国公同辈,他是上一任英国公的弟弟的小儿子。
兜兜转转说那么多,无非是要说,致江离家破人亡的那一位汉平伯家的女儿,闺名陈美芙的女人,她是陈青莲他未出五伏的堂姐!!!
而且汉平伯府就在英国公府隔壁,两家世代来往,关系亲密,哪怕陈青莲自幼被丢到道观去了,他也不可能不知道陈美芙是他堂姐!
按照世家大族培养孩子交际手段的常理,他两铁定第一次见面就很清楚对方是谁才对!
可是太子现在却忽然觉得,想透彻了还不如没想透彻呢,他人都麻了。
在吃瓜群众好奇到几乎要灼烧人的皮肤的眼神下,太子不得不为大家解惑——他有气无力地大致给大家伙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信息。
然后,在一大群人恐怖的瞳孔地震中,太子叹了一口气:“就是你们听到的这样,孤是不会记错的。”
湛兮:“唔……”原来是已过三代,未出五伏的堂姐弟的关系啊。
要怎么说呢,如果按照现代医学的血缘啊遗传啊什么的来说,这也不是不行,这甚至是合法的。
但是在大雍朝,这得打一个超级大个的叉叉!
在湛兮看来,问题并不在于这一对堂姐弟他们的血缘是否已经淡到了可以让他们在一起的程度,问题在于他们对人类社会规则的轻蔑与践踏。
如今人类已经进入了社会化,人类社会有着各种各样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规则,唯有共同遵守规则,社会秩序才会让人们生活得更好。
一般而言,人们生来就会被教育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事情能够做。
因为教育,人们知道shā • rén是犯法的,在得知了这一点后,人们就会在心中给自己画下一道界线——不可以shā • rén,shā • rén是不被允许的,是违背了法律的。
孩子会被告知“不能撒谎”,因为欺骗是违背良知与道德的,人们在心中也会为自己画下底线——不能撒谎去欺骗他人,因为欺骗是不应该的,欺骗是不道德的。
正如同现在太子所解释出来的情况一样,一般而言,对于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人们自幼的生存环境,方方面面都在不断传达出一个信号——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那么正常情况下,已经画下底线,有了心理阈值的大部分人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对这一部分异性诞生什么婚恋方面的想法的,是潜意识中,连设想和构思都不会深入进行的程度,更不要说付诸实践了。
陈青莲的行为,恰恰就在说明他不仅狂妄傲慢,他还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人,一个不会被世俗与规则约束的人。
本质上来说,毫无底线,不会被世俗与规则约束,也是天生反社会人格和变态shā • rén狂们的特点。
所以,陈美芙可以三嫁三离,可以肚子里揣着一个“父不明”的崽,还去勾搭有妇之夫,可以理所当然地要有妇之夫为自己杀妻腾位置,杀丈母娘封口……因为没有道德底线,不被规则约束,所以一切都理所当然,不会有任何愧疚。
陈美芙要求他人为自己shā • rén的时候,甚至比旁人过年过节杀鸡都还要更加心绪平静,冷漠无情。
湛兮寻思着,如此说来,陈青莲与她大概算得上是天生一对吧!无论如何,谁也无法否认,文德陈皇后对陈青莲有再造之恩,可是陈青莲作弄起会稽公主来,却是毫不留情的。
对于恩人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陈青莲都能眼也不眨地踢她出去送死。
此等心性,若要譬喻为畜生,就是对畜生的侮辱。
这等小破事……
对于湛兮而言,因为有“已过三代”的血缘前提在,他又穿梭三千世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见得多了,他还算是心情平静。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生存在“同姓禁婚”的社会大环境下,因“未出五伏”的巨雷炸裂在眼前,他们一个个的,那表情扭曲到,比生吞十斤苍蝇蟑螂烂菜叶汤都要更恶心。
“早知有此等污人心境之事在此等候,老夫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谢灵云抚着胡须,眼神有些悲伤。
他那表情啊,就好似湛兮捧着一个靓爆镜的西瓜给他,他乐呵呵地啃了一口,结果瓜的香甜没吃到,瓜里头的臭酸水就直接滋了他一脸。
上官无病气若如斯地说:“来个人,把他砍死,脸要彻底毁掉,再不能让人说他的脸时,拿小爷去举例了,小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活像是好端端的,就被兜头泼了一身的屎尿……”
曹子爽的浓眉大眼都要扭曲成一大坨了,他瞅瞅二皇子,又瞅瞅太子,再瞅瞅上官无病,心中的纠结都要化作水直接溢出来了,此等污人耳朵的破事,岂能是这几个孩子能听的?神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小孩失去今晚的记忆!?
折可克握着刀的手在颤抖,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湛兮:“小金童啊,你哥哥我这辈子也算是开了一次大眼界了,但哥哥实话实说,你若是提前说有此事,我必然是要放弃凑热闹的。”
“曹国舅他事先也不知道,”太子替湛兮辩驳,“是孤听了这陈青莲的话,才将一切串连起来的。”
这时候,湛兮看着谢灵云和曹子爽带着孩子们往后撤了,而说好要砍对方几刀出气的折可克更是把刀又揣了回去……好吧,他就知道,他们嫌弃陈青莲脏,是不会再加入打斗的了。
与此人共处一片天地之下,他们大概就觉得是对自己的羞辱了,能站在此地继续闻着这散发出恶臭的瓜,这估计还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
“唉,我真的不理解。”二皇子是全场最最最不在状态的人,他被曹子爽抱着后撤,可是依然纠结又郁闷地看着远处安静站着,衣摆都在往下滴血的陈青莲。
他对堂姐堂弟什么的不感兴趣,他一直被一件事困惑了:“你方才说你堂姐是天底下最美好、最纯洁的女人……真的让我纠结了好久,陈青莲其实你是在说反话,对吧?你想说的,是她是天底下最邪恶,最肮脏的人?”
“你胡说什么,你……”陈青莲大怒,正要破口大骂,但一张口,就喷出了一口血,他不得不捂住了胸口,难受地喘息着,根本无法及时反驳。
“陈青莲,你说那么多又如何呢?你堂姐,她确确实实就是该死呀,这能改变吗?她害死了江离的妹妹,而且当时他妹妹也怀孕了,还是双胞胎呢!人家都说好可惜,足月啦,过个三五天,那两个孩子就能出生了呢……”
孩子的声音那么清脆,可是在这黑暗的小巷里,寒冷的晚风,送来了他话中更冰冷、更刺骨的内容,他的话,几乎要令每一个人的眼前,都出现一对可爱的双胞胎,然后婴孩稚嫩天真的面容顷刻之间就破碎!
二皇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陈青莲:“所以,你真的觉得她好无辜好纯洁吗?你真的觉得……她不该死吗?”
面对其他人对他们这突破了世俗的“美好爱情”的唾弃,陈青莲早就做好了准备了。这群人身份再高、名气再大又如何,不过是一群被驯化的家畜罢了!哪像他和堂姐,真真正正地享受过自由的风,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过!
哼!夏虫不可语冰!一群井底之蛙罢了,能懂什么?什么血缘,什么堂姐弟,不过是笑话,他们的惺惺相惜、灵魂共鸣、琴瑟在御,这些庸俗的人根本就不懂,也不配懂!
唾弃他的人,他也嗤之以鼻。
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没人能羞辱一个没有羞耻之心的人。
可是此时此刻,对上二皇子那双黑黝黝的眼珠子,看见月光下他的眼瞳闪烁着明亮的光,听着他平静地问——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陈青莲忽然就恍惚了,恍惚中,有什么在他心中原本无比坚固的东西,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
湛兮轻嗤了一声:“陈青莲,你这么聪明,你真的不知道,汉平伯府要她死,究竟是因为江离,还是因为你自己吗?”
陈青莲他心中最结实的那片净土,刹那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江离垂着眼眸,看不清表情,他沉默许久,忍耐许久,终于再一次提刀上前,步履如风,刀锋森冷。
陈青莲恍惚之后,仓促应战,节节败退,血洒如雨。
湛兮这时候也看清了陈青莲的武器,那居然是套在了指甲上的精美无比的银白色护甲指刀!
而现下,这闪闪发亮,尽显奢华的护甲指刀已经被江离砍得七零八落了……
湛兮叹息:“孩子们,今晚我就要告诉你们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武器越怪,死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