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湛兮的声音,曹子爽心中一喜,刚毅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个堪比骄阳一般灿烂的笑容,他刚要兴奋地回应湛兮,只是刚打算回头,曹子爽就忍不住想到了这几日湛兮根本就不理自己的事情。
曹子爽一下子就垮了脸:“哼!什么阿耶,我不是你的好阿耶,你是石头里爆出来的你,不是你阿耶和你阿娘生的孩子……你阿耶都要回北庭都护府去了,这一去指不定一年又一年的,又见不着面了,你一点都没有舍不得你阿耶,金童子,实在太过分了!”
(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曹子爽原本是埋头在自个儿碎碎念念的,却没有想到湛兮方才远远地喊了他之后,没等他回答,居然就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然后直接“嘿”一下地就跳上了演武台。
湛兮已经走近了曹子爽,而且湛兮的耳力极佳……没错,他爹受气包一样的叽叽咕咕全部给湛兮听见了!
“噗嗤——哈哈哈哈哈!”湛兮一下没能忍住,当场笑出声来,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曹子爽也反应过来了,什么鬼!他刚刚叽里呱啦那一大堆,居然都给金童子听了个正着吗!?
他的老脸啊!该往哪里搁!那一刻,曹子爽甚至有了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他复杂的心情,和千年后的人们“社死后的那种麻了”不能说是毫不相干,只能说一模一样。
曹子爽羞恼极了,正要埋头匆匆跑路,听见湛兮还在嘲笑他,忍不住恼羞成怒,一瞪虎目,怒道:“你笑什么笑!你阿耶说错你了吗?”
“没、没没没,”湛兮要笑不能笑地在那儿颤抖,努力安抚他老爹,“好嘛好嘛,阿耶你别生气了,我不是石头里爆出来的,我是阿耶你和阿娘生下来的孩子呀!这天底下哪有孩子能从石头里爆出来嘛,我可是太上老君送给你们俩的小金童”
湛兮笑眯眯的说完,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抱住了曹子爽那格外粗壮的胳膊。
曹子爽被他那么娇娇缠缠地一抱,心就瞬间软成了一片。
心软成棉花糖的曹子爽,脸黑如锅底,他撇了撇嘴,一脸的“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冷哼一声,说道:“小讨债鬼!就你会撒娇卖痴!”
骂得那般不客气,但是他压根没有甩开湛兮抱着他的手。
湛兮不用抬头看他,都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头指不定得有多么受用呢。
湛兮小孩不计大人过地原谅了曹子爽的死鸭子嘴硬,然后笑嘻嘻地说道:“阿耶你误会我啦,你不听我解释,那我可要伤心了。我怎么可能舍得阿耶你回北庭都护府去嘛”
“你要离开我,正如一株参天巨木要离开一只雏鸟,孩儿要如何才能没有不舍呢?我心里不舍极了呀,”湛兮说着,假惺惺地哽咽了一下,“因为舍不得阿耶你,我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日益消瘦,衣带渐宽……”
曹子爽本来还非常感动,被湛兮说得虎目含泪,但是湛兮越说越离谱,曹子爽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他狐疑地伸手,捏了捏湛兮的脸,那是满手软乎乎的嫩肉,曹子爽惊奇极了:“你瘦了!?你哪里瘦了?老子怎么看不出来?你瞧瞧你这脸蛋,你再吃下去,你就和宫里头那只於菟差不多了!”
“还有,你说你吃不下饭?呵呵,老子怎么那么不信呢?我听说那姚状元茶艺极好,他每次来,你都能喝下好几盏茶汤!你俩喝茶,还配糕点的!”
曹子爽越说越上头:“老子那一日还想尝一尝你们吃的什么点心,那姚鹏举的茶艺又到底咋样,结果好家伙,那田姑姑怎么说的,哦,说是你一点都没剩!你院子里谁不知道,你一日三餐、外加什么下午茶和宵夜、还有日常零嘴,那是顿顿都是那什么,那词怎么说来着,哦对——光盘行动!”
被扒了底裤的湛兮忍不住牙疼:“……啧,说好的上阵父子兵,你怎么拆我台呢!”
“你可得了吧金童子,阿耶我看你每日那叫一个吃得好,睡得香,你这小没心肝的,你要气死你阿耶我了!”曹子爽气呼呼地叉腰。
“诶!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阿耶,”湛兮急中生智,“我前边几天是真的食不下咽,这几天能吃好睡好,都是因为我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曹子爽听到他如此说,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他没能忍住,露出了些许期待的模样,望着湛兮,问:“所以呢?你做了个什么决定?”
湛兮嘿嘿一笑,石破天惊地大声说:“阿耶,我太舍不得你了,所以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同去北庭都护府!”
曹子爽一愣,仿佛被雷劈在了脑壳上一样。
“那怎么行?!”这就是曹子爽脱口而出的话。
曹子爽现在纠结得要死,湛兮一副吊儿郎当吃好喝好完全没有舍不得他离开的模样,他不高兴,湛兮说太舍不得他了,决定要跟着他走,他却又觉得麻爪子。
“怎么就不行啦?”湛兮反问,问完,他直接松开了曹子爽的胳膊,叉着腰,一副“小爷我看你怎么说”的娇蛮样子。
曹子爽眼中的情绪格外的复杂,他叹了一口气,望着湛兮的眼睛里都是怜爱。
他伸手摸了摸湛兮的小脸蛋,那一块方才被他捏红了一些,现在摸着有点烫烫的,烫得他的心都化成了糖水。
可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曹子爽说。
“胡说八道,曹家的男儿世世代代都在那儿。”
是啊,曹子爽眼中有苦涩在酝酿,曹家的男儿世世代代都在那儿——
曹家的男儿世世代代都死在那儿!
曹子爽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看他的孩儿不顺眼,觉得他这个养得金尊玉贵的小宝贝没有一点儿曹家男儿的模样,甭说上战场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恐怕连一只鸡都杀不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有时候,曹子爽就在想,生在曹家,就比如要同他一般么?同他那早逝的大侄儿那样?
如果非要叫他为妻子最后留给他的宝贝疙瘩成日担惊受怕,夜夜噩梦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那还不如就让他活在京都的富贵窝里呢!
没能大放光彩,没有名震天下,那又怎么样?
为人父母的,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哪怕他不那么优秀。
更何况,曹家的男儿已经足够优秀了,优秀到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地马革裹尸,还不能允许这一代唯一的子嗣活得平顺一些么!?
湛兮是必然要说服曹子爽的,只有率先说服了曹子爽,让曹子爽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他再花点时间去找外公撒娇……
没错,搞不定他的姐姐和姐夫,那就搞定他们的父亲和老师!
这就是未来人的“越级”智慧,嘿嘿嘿
然而千百般忧愁的念头打曹子爽的心中过,他却指向努力地寻找措辞,劝湛兮打消这个念头:“北庭都护府,路陋难行,天寒地冻,物资匮乏,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去了连顿好吃的都吃不上。”
“哪儿就那么夸张啦,民以食为天,很多店铺都是开遍整个大庸的,怎么会吃不上饭呢?”
湛兮是打定了主意要油盐不进地磨到曹子爽不得不答应:“况且人家都说有情饮水饱,我思念阿耶,我和阿耶你待在一起的话,便是我心底里最满足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吃吃喝喝的物欲享受,能有的话自然更好,但不在阿耶你的身边,就算能吃香的喝辣的,我心里也不得劲呀!”
湛兮说着说着,惊讶地发现曹子爽没出声了,他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眼眶红红的大汉正悲伤又感动地、小心翼翼地抹着眼泪。
因为湛兮止住了声音,曹子爽也发现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看见湛兮正惊奇地望着他的脸。
那一刹那,曹子爽再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社死”,他立刻背过了身去。
湛兮却不依不饶地扑到了他背上,还大声叫破他让他又羞又恼的秘密:“阿耶!?阿耶!你干嘛哭啦!”
“老子才没哭,你胡咧咧一些什么鬼东西!”曹子爽大声反驳。
“那你眼睛红了哦?”湛兮,从他背上滑了下来,然后非要挤进曹子爽的怀里去扒拉他捂着脸的手。
曹子爽死死地捂着脸,不肯撒手,死鸭子嘴硬地理直气壮地狡辩道:“老子那是被风沙迷了眼!”
“噢哟原来是给风沙迷了眼,”湛兮要笑不笑的声音非常的不怀好意,“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来呀阿耶,我给你吹!”
“大孝子给你呼呼呼”
“臭小子你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