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将目光放在时寒黎身上,她的面容很平静,身上的伤口经过一晚上又好了不少,她断掉的地方没人忍心看,只有殷九辞仔细看了看长势,就随即给她盖上了被子。
哪怕时寒黎在昏迷着,也没有人愿意离开她身边,仿佛只是更接近这个人一些,就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定感。
为了不让气氛这么沉郁下去,白元槐吸了吸鼻子,转移了注意力:“小玉,你是不是其实姓……呀?这可以问吗?”
“没什么不能问的。”李慕玉说,“那是我之前的姓,在我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改跟她姓了,李慕玉就是我的名字,我没有骗你们。很早之前我叫戴石英,文书上留的也基本都是这个名字,他们不知道李慕玉是谁,我也从来没靠过我父亲,我自己进军队,挣军功,只是在用特殊线路联络的时候会用到以前的名字。”
“你这个身份的确得好好隐藏,说不准就……等等,”白元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那,那之前在石州岛起飞的上尉,是不是就是去……?”
李慕玉沉默地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奉命去找我的,没想到我们都在乌洛塔卡干坠机了。”
白元槐倒吸口气,怔然良久,说:“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这世间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巧了。”
李慕玉说:“只是一个身份而已,我已经不用这个身份好多年了,他在我心里也只是我父亲这一个角色,其他的都不关我事,不过你们也不用把他和我绑在一起,我们已经道不相同很久了,他的很多做法我也不予苟同,父女是父女,上下级是上下级,不能混为一谈。”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几乎没有提到父母的亲密和孺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元槐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感慨着说,“我们这个队伍啊,人人都是卧虎藏龙的,只有我是个货真价实的菜鸡,简直像山鸡混进了凤凰堆里,我这个运气,到底是我哪一世积的福呢。”
他虽然是在贬自己,但语气很好笑,李慕玉脸上出现一抹小小的笑容,程扬给了他一拳。
忽然,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殷九辞睁开眼,说:“他们去查信号塔了。”
一只都没有指甲盖大小的蜘蛛从他颈部钻进了领子里。
他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实则在监控着整个基地。
李慕玉脸色一沉,白元槐紧张地说:“那他们是不是该知道陈文鸿在撒谎了?”
“无所谓。”殷九辞冷淡地说,“谢清毅翻不出风浪来,弄傻还是弄哑,一句话的事。”
那种对人命的漠然和轻蔑毫不掩饰地泄露出来,白元槐激灵了一下。
他转头跟风栖说:“我真的庆幸时哥能把殷大佬收了,不然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可能就不只是目前这些敌人了,我总感觉如果没有时哥他总有一天会进化成终极大反派……”
风栖干净的瞳仁望向殷九辞:“既然你不在意谢清毅,为什么还要花一晚上时间和他谈话?”
在昨晚的谈话中殷九辞很少发言,但是一旦出声必定是一针见血,犀利地直指要害。
“我会按照你们的规则玩,前提是在我的忍受范围内。”殷九辞看向李慕玉,“我赞同风栖说的,就算不把谢清毅杀死,也要把他控制住,即使时寒黎醒着我也会这么建议,不要和蠢货多费口舌才是最避免内耗的方法。”
李慕玉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间,这次她没有直接反对。
或者说在她的内心也是同意他们的,只是都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活下来,她还是想给谢清毅一个机会,也是考验。
“时寒黎带出来的人,都带着和他一样的天真。”殷九辞分不出情绪地笑了一下,“李慕玉,如果你要成为领袖,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你有才能,但心境和魄力还差太远了。”
李慕玉一惊:“我没有要成为领袖,我只是想要做好应该做的事,完成时哥的嘱托。”
“别傻了,没有权力的理想就只是空想而已,你的理想那么伟大,不手握权柄,难道要靠在梦里实现么?”殷九辞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要维护你心中的公理和正义,只靠军衔是维护不了的,别告诉我你努力这么多年,只是为了向你父亲叫板你能一个人活下去。”
李慕玉瞳孔收缩,她陷入了被点破的震惊之中。
“有野心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要骗得连自己都相信了。”殷九辞直起身,最后瞥了李慕玉一眼,“这是滋养野心最好的时代,正好我们对你父亲的统治都很不满。”
留下这句干脆利落又意味深长的话,殷九辞直接转身出去了,剩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半晌,程扬说:“小玉,你要成为第二个宇文领主吗?我站你这边。”
白元槐立刻跟上:“是投票吗?我的都给你。”
李慕玉顿时哭笑不得。
“原来我的野心这么大吗?”她有些迷茫地喃喃,情不自禁地将视线移向时寒黎,似乎想要获得她的答案,“我没想过我要走到哪一步,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逃离那个家,想要为我的母亲讨回公道,现在看来,我确实太天真了,如果我真的要站到能讨公道的位置,那我能做的,就远远不止讨一个公道了。”
白元槐干咳一声:“小玉,不开玩笑了,你家这事有点复杂,我就厚着脸皮站在平民的角度多说两句。和你父亲那种领袖比起来,我肯定更喜欢你去做这个领袖,但是吧,怎么说呢,你身上最珍贵的就是你的直率和善良,但是真要站到那个位置,这些反而会成为你的阻碍。不是说善良不好,宇文领主也很善良,但她能狠得下心,你和她相比,和任何人相比,缺的都不是别的,而是狠不狠得下心,这应该就是殷大佬说的心境和魄力。”
李慕玉默默地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所以我很矛盾。”白元槐的声音和目光一起柔软下来,“你在我心中始终是那个英姿飒爽又可爱活泼的小妹妹,我很想保护你这些珍贵的品质,我觉得时哥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直都在尽力保护着我们所有人,我很担心也很舍不得这些品质被磨灭,但是如果你真想走这条路,我们都会支持你的,是吧阿栖,是吧小橙子?”
“这还用说?”程扬说,“小玉,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会站在你背后,勾心斗角我不太行,那不是有行的吗?去压榨他,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