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行舟一身玄黑色官袍,枣红色的内衬衣领,衬得颈项尤其白皙修长,腰带间垂落一根流苏玉佩,随着他不疾不徐的脚步轻微摇曳。
萧青冥一见他,便不由自主坐直身体,打起精神应对:“来人,给老师赐座,上茶。”
喻行舟照例谢过,从容入座,不知是否是萧青冥的错觉,对方的坐姿比起上次御书房内的闲适自若,变得更加郑重端正。
连茶盖都不掀开了,只是默默端着茶,一双黑沉的眼笔直望着萧青冥。
“老师可是有事?”
叶丛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喻行舟匆匆扫过他紧张的眼神:“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说是请罪,他可丝毫没有从太师椅中挪动尊臀的意思。
萧青冥懒洋洋一撩眼皮:“何罪之有?”
喻行舟缓缓开口:“臣遗失请奏调兵奏折之罪。”
嚯,这也行?
萧青冥嘴角抽搐,心中哂笑,喻行舟,不愧是你,真够精的。
喻行舟轻咳一声,在御书房众人无语的目光中,脸不红气不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臣见燕然大军来势汹汹,担忧陛下和京城安危,调来强援,即便不能击退燕然大军,也可保陛下突出重围。便拟了一道奏折奏请陛下调动边军前来勤王护驾。”
“许是忙中出错,折子报送与陛下时漏掉了。臣想着,陛下一直以来,都是令臣先行批阅奏折,兵情危急,实在容不得半点拖延,便先行将折子发出去。还请陛下恕罪。”
说罢,他还真从袖中摸出一份奏折让书盛递上来。
萧青冥装模作样地地打开看了看,以喻行舟的心思缜密,哪里会留下把柄被他拿捏?
从小时候起,他就是这样,表面上,像是比谁都风光月霁的温润君子,将那具俊雅温柔的皮囊剖开来,实则满肚坏水,把别人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那时喻行舟还是他的伴读,两人每日都一起去上书房上课,年纪稍小一些的怀王萧青宇也一起念书,天天黏糊糊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
萧青冥觉得他太幼稚,不乐意带崽,后来也不知怎的,有很长一段时间萧青宇就没跟着了。
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喻行舟偷偷哄他说,他的皇兄天天被太多功课占据了时间,没办法陪他,若是真心疼皇兄,不如帮他分担一些功课。
傻傻的小怀王哪知喻心险恶,不但每天乐滋滋帮皇兄做作业,还乖乖地上交给喻行舟帮忙检查批改,根本没更多时间去缠着萧青冥。
喻行舟再拿着由自己润笔过的功课,偷偷给萧青冥抄,你一句我一句,不亦乐乎,于是每天两人都有大把时间四处晃荡玩耍。
萧青冥觉得简直没有比喻行舟更好的朋友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都呆在一起,两人都收获了快乐,而小怀王呢?
哦,他收获了两人份的功课。
直到终于有一天怀王得知了真相,怒气冲冲跑去找喻行舟算账,谁知后者只是微笑着循循善诱:
“怀王殿下您瞧,最近您的字练好看了不少,就连您皇兄看了都称赞,难道不是臣的功劳吗?”
怀王:“……”
信你个鬼!
不知思绪怎么就飘到了莫名不相干的地方,萧青冥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好笑。
嘴角刚刚翘起一点,他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追忆过往的时候,连忙坐直了些,板正表情。
“叶将军起来吧。即便如此,老师私自调兵,终究不合规矩,更何况,万一战局估计失误,又或者羌奴国趁机叩边骚扰边境,很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萧青冥微微前倾,撑着书桌托住下巴,慢条斯理地道:“朕当然明白老师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可是朝野之中悠悠众口,又有御史,老师您说——朕该罚吗?”
黎昌和叶丛都不好再说什么,古怪的视线在二人中间看来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