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我也后悔过,”梁辛韵说:“后悔一意孤行,生了韩沉。说我凉薄也好,不配为人母也好,无所谓,我的本心告诉我,我就是后悔了。如果当时的我没有韩沉,或许我能在工作上取得更高的成绩,而不会因为照顾孩子,没法投入更多精力在工作上,让我在帝都的医院待不下去。再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没有韩沉,或许还能少个让韩家人攻击我的借口。韩沉磕了绊了,是我的错,有什么地方犯了点儿小错误,也是我的错。你说我生这个孩子,除了让自己活的更艰难之外,给我带来多少好呢?”
周沫想了想,试着猜了一下,“养老?”
梁辛韵轻笑一声,“得了吧,现在这社会,只要你还没进棺材,就别想不养着自己的孩子。你看韩沉,你说他事业也还好吧?但你想,这栋房子的钱是谁出的?不都是我?指望他给我养老,我还不如去住疗养院。到死那天,他没把我的棺材本搭进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沫一时无话。
梁辛韵笑着问:“你有想过,这世上什么最重要?”
周沫想了想:“家人,亲情?”
梁辛韵摇了摇头,“自己。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你要把自己的感受和想法放在第一位。至于你说的家人、亲情,都是连锁效应。你过得好,你周围关心你的人自然放心。当然,如果是处处看不惯你,阻挠你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总想从你身上剥夺点什么,来满足自己狭隘的思想快感。不管婚姻、爱情、家庭,女人都要有入场的准备和随时可能离场的勇气。”
“就拿我来说……”梁辛韵转而温柔地望着周沫:“我一辈子没谈过恋爱,更没有喜欢过谁、爱过谁,但我并不觉得我可悲,也不觉得我的人生不完美。因为我已经做到了我想做且能做到的一切。”
周沫惊讶道:“您、真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
“嗯,”梁辛韵说:“爱情又不是必须的,而且……我二十三岁就结婚了,二十五岁生的韩沉。在此之前,一直忙于学业,也没来得及考虑感情的事。虽然是在家庭的压力下被迫结的婚,但总不能因为不爱,就去出轨吧。既然爱情与我无关,不如保持自我,一个人也挺好。”
周沫不知道该羡慕梁辛韵还是该同情她。
仔细想想,还是更佩服她吧。
这么多年,即便丈夫有和没有一样,她都一样克己复礼,不做越轨的事,给足了对方尊重。
相较于去背着罪恶喜欢别人,梁辛韵似乎更愿意在自己身上投入精力。
就算退休了,她也没围着韩沉转,反而更喜欢做自己的事。
平日里总约着柳香茹出去逛,或者去疗养院看看那边的老伙伴们,一起唱唱戏。
别人可能会觉得梁辛韵可怜可悲,这辈子连个爱情都没有。
可周沫却不这么想,估计梁辛韵也没这么想过。
没有爱情,却有孩子,有丈夫,还不用伺候丈夫及家里人,不愁吃、不愁穿,以前是大夫,享受过社会地位,年纪大了还有自己爱好的东西。
这明明就是一个女人的理想生活才对嘛。
爱情又不是必需品,有或没有,都是上天的安排。
如果非要做选择,像梁辛韵这样活着,未尝不是一种洒脱。
“阿姨,听您这样一说,我好像也没那么大压力了,”周沫随即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也和韩沉说过,暂时不是很想要孩子,我学业都焦头烂额,毕业以后还要工作……我真的很怕。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能成大器,以后能成为那种顶级女科学家的人,但我的专业,我上这么多年学,钻研这么多,也投入了我十多年的精力和金钱,我不可能想着,毕业后不赚回来。再或者因为孩子和家庭,直接放弃这么多年的深耕。”
“但是……”周沫又犹疑了,“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就那几年,和女人的事业关键期是重叠的,很多时候,必须我们二选一。我原本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考虑,现在……老天不给机会,或许以后想要孩子,只能考虑辅助生殖技术了。”
“别,千万别,”梁辛韵打断道:“听我一句劝,你就是不能生,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去做试管婴儿。”
周沫疑惑看她,“为什么?”
“因为……”梁辛韵想了想,艰难开口:“太受罪了,真的,那种罪可能比你坐月子还难受。别只顾着看试管的成功率有多少,帮多少人解决了要孩子的问题,是,它带来的社会效益和家庭效益是很高,但谁真的关心过,在试管过程中,女性付出的身体成本呢?钱的事暂且不提,几十万都太常见了。真正做试管的过程,谁体会过呢?要经常打促排,自己给自己肚皮上扎针,还要去医院手术将胚胎植入子宫,一次成功的概率很低,往往是很多次。定植成功不算成功,期间还有可能经历多次流产。做试管往往是多胎,双胎妊娠风险指数增高,超过二胎还要考虑减胎,不然母亲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